柴房里灯已经熄了,屋内一片漆黑,乔巧依旧闭目半卧在干草堆上,突然间她猛地睁开眼,屋檐上又响起了砖瓦挪动的声音,碧云刚走一刻钟,纵是她轻功好,也不可能在一刻钟之内折返,那又会是谁在此时出现在屋顶?乔巧立刻警惕起来,她悄无声息的坐直身子,手中不知何时多出几根银针。
“嗖——”
“嗖——”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有人自屋檐飞身掠下的声音,银针射出的声音。下一刻,一个声音响起,幽幽的,听起来却极冷:“姑娘家的,心倒是狠,上来就下死手。”
那人说话间,乔巧却是摸起了身旁的火折子,呼地一口气吹着了,正欲抬眼去看那人面容,那人却是反手一挥,乔巧掷出的银针正正朝着火折子飞来,带出的疾风瞬间就掐灭了火光。
紧接着她感觉到一股冷意向她袭来,下一秒她就被逼到了冰冷的墙角,那人的手腕紧紧扼住了她的脖子,她下意识去掰那只掐在她喉颈的手掌,只是力量太过悬殊,那只手掌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反而稍一用力握的更紧了些。
“你是谁?”乔巧艰难的发声。
“你是怎么知道荆门镖局踪迹的?”那人不答,反问她。
这个声音,她猛地记起来了它的主人。
“小世子,你半夜跑来杀我就是为了这个?”
那人似是愣怔了一下,手臂力道微松,就在这刻,一把小巧的匕首从乔巧袖中滑出,电光火石间,那匕首已经架在了对面那人脖颈上,两人离的极近,几乎是缠绵的姿态,但却各怀杀机。
“怎么,想与我同归于尽吗?”赵明瑄的声音冷的像一滩冬日里结冰的死水。
“你要是愿意,我也不介意,临死拉个世子垫背,我不算亏。”乔巧毫不示弱,刀锋一寸不离的抵在他脖子上。
“不过,你究竟是想知道问题答案,还是想杀我灭口。想知道答案就先放开我,你掐着我脖子,我怎么告诉你。”她突然话头一转。
“你在跟我讲条件?”
“当然,拿你想知道的秘密和你的命跟你讲条件。”
那人却是笑了,竟真的松了手,还不待乔巧反应,她手中的匕首已是在那人手中了,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抄抄起火折子放到嘴边,呼的一声,光亮顿时充盈了整个柴房。
那人低头瞅一眼夺来的匕首,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还抹了剧毒,这种东西随身带着,你还真不怕那天不小心把自己给了结了。”说完随手向身后一丢,那把匕首就飞到了她不可触及的角落。
“说吧,你是怎么知道荆门镖局行踪的?说的好,我就放你一马。”
乔巧挑眉,心想这个人翻脸真是比翻书还快,“荆门镖局行踪难寻,但不是没法子寻,这上京城里的乞丐混混,可没有我不认识的,他们可是无孔不入,无论是谁,只要是到了上京城,除非他钻到地底下去,要不我想找,还没有找不到的。”
赵明瑄闻言,剑眉微挑,又问:“你查他们的踪迹,为的是什么?”
“为了钱。”她顿了顿,又道:“荆门镖局,护人也护物,不少京外人士得了奇珍异宝,托给荆门镖局带进京来,京城多富豪,懂行的人也多,寻个靠谱的当铺当得的钱财是京外当铺几倍不止。我呢,对这京城黑白两道的当铺了如指掌,提前得了他们行踪,做个中间人,赚点小钱。”她说的坦荡,不像是在撒谎,末了,她又补充道:“唉,谁知道怎么就惹到小世子你了,还专门跑来灭口。”
“你这个丫头,真是不简单。”赵明瑄笑的邪气中透出几分顽劣,仿佛刚才要出手杀人的不是他一般,“不过,知道的多了可不是什么好事,没准你哪天就因为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送命,就像刚才一样。”他补充道。
“什么该打听什么不该打听我自然有分寸,我所图的,不过一个钱字罢了,要是这点子自觉都没有,早就死了几百遍了,哪还轮得到今日小世子出手。”乔巧依旧是答得坦然。
赵明瑄对她这般通透的性子极为满意,他略微思考了一下,又问道:“你有这手眼通天的好本事,留在乔府未免太过可惜,帮本世子做事,你意下如何?”
乔巧稍感意外,但很快神色就恢复如常,她挑眉,道:“小世子可知道一句话,树大招风。我躲在乔家这棵大树后,他们越是张扬,我就越是安全,谁会去注意一个无权无势的庶女呢。可这话放到小世子身上,就该另当别论了,恭亲王府比之乔家太过显眼,别人砍不倒恭亲王这棵参天大树,就会想尽办法揪出躲在这棵树后的人,一点点铲净,让这棵树从根上慢慢腐烂。跟着小世子做事,风险太大。”
赵明瑄闻言依旧是勾着唇角笑,一双好看的眸子带了几分饶有兴致的探究神色,“乔家丫头,你真是越来越让人摸不透了。”他挑挑眉,又补充道:“倒也算个妙人儿。”
屋里隐隐多了一股极淡的熏香味道。
“是迷香。”赵明瑄反应极快。
柴房另一侧,那里的窗户纸被捅破了个小洞,一截迷香伸进房内,窗外还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赵明瑄眼中杀意一闪而过,“嗖”的一声,一把极小巧的匕首应声而出,直直向窗外那人刺去。
又是“嗖”的一声,紧接着是一声极细小的金属撞击声,两把匕首齐齐落地。
“小世子,客人可没有这般做的,你杀了我乔府家丁,我可就不好交代了。”乔巧幽幽开口道。
“你又想出什么阴招?”赵明瑄挑眉。
“小世子,急着走吗?”乔巧反问他。
“不急着走的话就留下来看戏吧,顺便,一会儿叫醒我。”不待他回答,她又道。
“你不怕我就这么走了?”也不知道这丫头哪里来的自信,赵明瑄好笑地问。
“小世子要是有事就先走罢,让你那个偷听我说话的随从留下喊我好了,就当是他害我差点被你掐死的补偿。“她说着,回到那堆干草丛里躺下,她可不想一会哐嘡摔在地上,挺疼的。
“我与你相识不过短短一日,你倒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赵明瑄啧了两声,眼前这人真是刷新了他对女子脸皮的定义,都说女子脸皮薄,可他觉得,眼前这丫头脸皮可是比城墙都要厚上几分。
“小世子不也没拿自己当外人吗,这更深露重的,还亲自来探望我这个犯了错被关禁闭的同窗。”乔巧继续厚脸皮的道。
赵明瑄一噎,简直了,这丫头简直了,他一时都找不出词来形容面前这个撒泼耍赖插科打诨偷梁换柱样样精通的奇女子。
“怎么,还不走?一会他们进来见咱俩昏在一处,我可不保证能解释得清楚。”见赵明瑄未动,她耸耸肩,很是无赖的语气道。
赵明瑄嘴角扯了扯,冲天翻了个白眼,一个纵身跃上了屋檐,身影很快没在月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