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一切都是那么唯美，有风，有雪，还有他……
他们背对着背站在风雪间已经很久很久了，却只是静静的望着眼前的这片白茫。不说话，也不看对方一眼。
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那一片雪花在空中舞动着各种姿势，或飞翔，或盘旋，或直直的坠落。它越来越密，像织成了一面白网，淹没着大地，也吞噬着他们心中的挣扎……
“冷吗？”他问。
“不冷。”她摇头。
时间依旧在悄然间流逝，它那么无情的一直不停的走着，轻易的粉碎了他们想要永远定格在这个瞬间的奢望。
该来的，即使是逃避着，也终究会来。
不约而同的闭上了眼帘，似乎宣告着眼前的美好即将过去……
“你已经决定了是吗？”早就猜出了她的心思，不想亲耳听到那伤人的话，所以最终还是他自己开口了。
“这是我欠他的。”她不想哭，所以努力的抬头望着天空“你走吧，不要上来找我，我只想给他一个只属于我和他的空间，一段只有我和他的回忆。”
“那么我呢？”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扎的她的心好痛好痛。“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他咆哮，早已转过身面对着她。可是她不能，没那个勇气对上他的目光，她怕一看到他，自己所做的决定就会动摇。
身体突然一怔，是他从身后环抱住了她。紧紧的，紧紧的。
“俏宁，不要这么对我，不要这么残忍。”他在哀求她，沙哑的声音中感觉不出任何的生机“为什么我们才刚在一起，又要我面对一次离别，我会累的，会撑不住的……”
她的手缓缓伸出握住他放在自己腰间的双臂，啪，眼泪不争气的落下。
“可是……冥野零怎么办？我做不到，他的感情，我没办法装作看不见。我的心依旧在跳动，我每一次呼吸……都在告诉自己，我这条命，是他的，是他给的！”
“我留下来，我们一起照顾他……”他咬着牙，将她抱的更紧。
“你还是不懂……”她闭上眼，靠着他的肩膀，最后一次感受他的温度。“我们三个，不可能永远纠缠不清，在你们之中，我必须做出选择。也或者，我必须同时放弃你们两个……”
“不，我不同意！”
他依旧这般德行，即使是在这个时候也还是如此霸道。她笑，暖心的笑。“所以……我才选择了他。”
“你只能选我！”他扳过她的身子，目光牢牢的锁着她“只、能、是、我。”
“是我……”他再次强调，少了刚才的那股命令。他吻着她，轻轻的，很珍惜很珍惜。她没有拒绝他，任由他的温柔透过柔软的唇瓣传递进她的心房。
这是他们之间最小心翼翼的一个吻了，也是她最不想终止的一个。这个吻，几乎让她失去了所有空气。停下的时候，只觉得天旋地转。
哼……
他们都大口的喘息着，严寒让这个喘息声听上去更为粗重。
“说好了，我们一起留在这照顾他。”他握着她的胳膊，认真的说道。
可是，换来的却是她久久的沉默注视，和最后依旧不变的摇头。
“为什么？”他当即反对“你不爱他！你和他没有爱情，不是爱情！我肯定！我肯定！”
“就是因为没有爱情所以我选择了他……”
没有爱情所以选他？
他不明白，真的想不通。
“俏宁，不要折磨我了，你看不到吗？在你面前的我已经伤痕累累了。”不是都说爱情是甜蜜的吗，可为什么他却爱的这么痛苦？“当初……在酒店，我看着冥野零从你的房间走出来的时候，我的心出现了第一道裂痕。后来，在泳池边，我亲眼看着你们俩接吻，那是第二道。你说分手的时候，我的心…已经裂成了两半……后来，你亲口告诉我，你怀孕了可孩子却不是我的，那颗残缺的心就划满了伤痕。直到最后，当所有人都告诉我你已经死了，当冥野零把所有真相都说出来，当我意识到是我的愚蠢把你推向死亡的时候，我的心……就真的只剩下碎片了……”是啊，那阶段的他，活的真是煎熬。“现在，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这颗心开始愈合了……”他抓着她的手，固执的放在自己心口“你感受的到吗？因为你的再次出现，它的已经完全好了，它说一定要好好珍惜你，一定要好好爱你……”
他的心那么浑然的跳动着，可是她知道，那里却被痛苦占据着。
“难道你忘了，你所承受的那些，曾经，我同样经历着……”他的痛，是她和冥野零；而她的痛，是他和莫晓恩。
“所以算起来，我和你之间……互不相欠。”此刻的她是镇定的，也可以说是一种冷漠。“最多，是我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让你多痛苦了一个月。但是，我欠你的这些，我可以用我的爱情，我的心去还。可是冥野零，就像你说的，我不爱他，我该拿什么去还？”
她的爱情只有一份，她的心只有一颗，所以她做不到将它们一分为二。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目光不停的闪烁着。
她让他背对着自己，推着他走了好几步“花泽炎你听着，你认识的水俏宁已经死了，一个月前就已经死了。现在的水俏宁，以后的水俏宁，都将会是冥野零的。我会守在他身边，不管他什么时候醒，会不会醒，我都会永远的守在他身边。直到我死。”
“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只要你给我一个真心的答案，我保证，在你守护他的这段时间里，我绝不干扰你们。”
“你说。”
“我只想知道，如果我现在放手了，我们的爱情……会不会终止在这里。我只想确定，留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完整的水俏宁还是只是一副没了爱情没了心的躯壳？”
他是背对着她的，他的前方就是下山的路。他静静的等候着，等待着一个发自她内心的答案，很久很久，她都没有回应，到最后，他听到的竟是她离去的踏雪声！
他一个着急，刚要转身回去，却听到她的声音。她说“把我的心一起带走吧。”
那一刻，他笑了，朝着纷飞飘雪的天空大笑着。
冥野零，原谅我依旧这么残忍对你，我的心给了别人，就早已不再是我自己的了，我放它走。
踏着雪，朝着那间将是自己以后的居所走去，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暗暗忏悔。
“我等你！你守着他一辈子，我就等着你一辈子！”
身后，是他高高的呐喊，她望了望天，让眼泪重新回到眼眶，脚步又直直的迈出。一左一右，他们各自朝着自己的方向走着，这距离，恐怕会是他们一辈子的相隔了……
自从那天之后，一天一天的累积，渐渐的，她习惯了这终日不停的白雪，习惯了那份透骨的严寒，也习惯了心中永远的孤单。
冥野零依旧还是那样，不见起色的在床上躺着，要不是他还在平缓的呼吸，要不是他的身体还带着温度，她真的会以为这个人是不是早就已经死了。
替他擦了擦脸，把被子盖好，在暖炉里加了点柴火，她走出了屋子。和往常一样，屋外被白雪覆盖着的树梢上停搁着一对粉色的气球，她将它们取下，球身上依旧是那熟悉的六个字：我想你，在等你。
她浅浅一笑，有种说不出的苦涩。她知道放这对气球的是谁，在那天之后，每一天，差不多这个时间山下都会飞来一对同样的粉色气球，从不间断。
“花泽炎，你好傻。”她总会这么说，可是心里却总觉得安慰。在这里的生活，这些送她的气球已经成了她唯一的伙伴。
捧着它们，她回了屋。拿着手术刀将气球戳破，里面依旧是一封卷好的纸条。纸条上总会写着花泽炎每天的生活，她总会看无数遍，然后将纸条和破了的气球放在一个木箱里，最后她会走到冥野零床边，告诉他花泽炎每天都在做些什么事。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知道吗？他已经毕业了。可我更意外的是，那三个大男生居然想开一家婚庆公司。”握着他的手，她甜甜的向他诉说着，开心的时候忍不住咯吱一笑，“他说韩诺要当老板，雷亚负责网络营销，而他自己……他说想做策划。我真不敢想，那会是一家什么婚庆公司，可能会搞得鸡飞狗跳。”
谈起花泽炎时，她总有说不完的话。最后总是不知不觉的，天就黑了。她拿着手术刀，在墙上的正字上划上一笔，然后就枕着他的胳膊美美的睡了。这就是她的生活，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甚至还有些乏味。可她却还是这么过着，很享受的过着。
墙上的正字越来越多，老实说她从来没有数过到底已经有了多少个正，过了多少个日夜。刻那个字，完全成了她的一种习惯。
木箱中已经堆满了气球和纸条，她从来不舍得将它们丢掉。总觉得，那是她心中的一份寄托。
终于有一天，冥野零醒了，他不再昏睡，可以用眼睛看着她了，即使他依旧不能说话不能动，至少这算的上是一种起色。
“好消息，好消息！”这天，她兴高采烈的拿着纸条给冥野零读着“优和梦瑶有了自己的孩子！是个男孩！他们要花泽炎给他取名呢！”
看着看着，她就不说话了，脸上的笑也收住了。因为纸条上写着：我本来想告诉我哥，孩子叫花泽宁好听，男女都能用。可忽然想到，那名字，该是我们孩子的，所以我就自私了一回。告诉我哥，哪有做爸的不给自己儿子取名字的。结果，这差事我就轻易脱手了。
“怎么不念了，他想到叫什么了吗？”
“没，他后来又让优自己取了。”一边收着纸条和气球，她傻傻的应声。片刻后突然愣怔。
“你能说话了？”她这才反应过来，握着冥野零的手激动不已。
“是啊，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能起来走路了。”
又是一天，拿着气球，他站在了山脚。
“我说花泽，你有时间在这放气球还不如直接上去找她呢。”雷亚不平的说道。
花泽炎摇头，将手里的气球轻轻的放飞出去。“我答应过她，不会上去打扰他们。说到做到。”
“三年多了吧？你算没算过，你这每天两个气球，三年加起来，花了我多少钱了？”韩诺盘算着。
“大不了从我工资里扣，总、裁、先、生！”
“那倒不用，我也没小气到这种地步。我只是在想，要是你这些气球她真的收到了那还有些欣慰，可要是她没收到，我们岂不是做了亏本买卖？”
“我相信她收到了，我相信。”望着空中的气球，花泽炎一脸憧憬。
“那我宁愿相信她没有收到。”雷亚唱起了反调“因为她从来没回过你一个音信，假设她没收到，那还情有可原。可如果她明明收到了却故意不给你回复，那代表着什么？所以，她没收到……”
“今天的风好像特别大。”
一会窗户被吹开了，一会门被刮开了，俏宁似乎有些忙不过来。
“你冷不冷？我给你加条被子。”说着，她顾不得门窗了，跑到放衣服棉被的箱子那边抓去被子就要往冥野零那边去，不料忙中出乱，稍加不留意，棉被就勾到了旁边的木箱上。箱子被带倒了，里面的纸条，气球碎片全飞了出来，风一吹，它们卷出了屋子。
“我的东西！”俏宁当下丢下被子，试图追随它们夺门而出。
“俏宁！”冥野零也一个心急，想追上去，却愣是摔倒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俏宁扶起他，眼睁睁的看着纸条气球消失不见……
“也不知道冥野零那个家伙醒了没有？俏宁一个人照顾他，一定很累吧。”
花泽炎忧伤的感叹下，韩诺雷亚无奈的搭上他的肩，一副拜托的神情望着他“说不定人家小两口这会正甜蜜着呢。”
“最多也只是哥哥妹妹的那种感情，俏宁爱的人是我。”
“既然哥哥都能爱上妹妹，那为什么妹妹不会爱上哥哥呢？”
“所谓日久生情，已经三年多了，没感情也该熬出感情来了……”不是他们要泼花泽炎冷水，作为兄弟，他们只是不想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因为一份痴情耽误了自己的一生。
“你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如果她真的爱你，会忙的连给你回信的时间都没有吗？三年她就没有一分钟是空着的？”
“可能……她是真的没收到。”在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改变自己的想法。是啊，三年多了，他连她的一句问候都没盼到。
“不，我想她是收到了。”这时，雷亚忽然指着高空说道，他们纷纷抬头，竟是大片的粉色气球和纸条漫天飞舞着，好不浪漫。
“事实证明，她只是不愿意再和你扯上任何关系，所以无视了你这些时间来所做的一切。”
“花泽，你该放下了。”
该放下了？
俏宁，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真的可以跟我划清界限吗？
望着这满天的粉色，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越来越压抑，越来越觉得怒火中烧了。
“诺，亚，帮我做最后一件事！”
今天……没有收到他的气球……
天空到处都是白色，她已经站在门口好久好久了，却始终没等到那道该来的粉色。
他没来吗？
还是气球飞到其他地方去了？
脚步控制不住的迈出了一步，继续呆着只会让她觉得不安。
“怎么了吗？”身后，冥野零的声音传来“从刚刚开始你好像就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只是想出去走走。”
“你想骗人的话最好不要在我面前，因为我，可能比你更了解你自己。怎么？想去找他的气球了吗？”
“你好好休息，不要管这么多。”
我不想管这么多，甚至不想你留在这里。可是俏宁，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是你欠了我。可是我想告诉你，没有，你没有。
冥野零淡淡的一笑“找气球的话，回头就是了。”
回头？
俏宁傻傻的回过头去，白茫间飘来的那抹粉色着实让她一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