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锦看了眼窗外的月色，不觉紧张的站起身来，她的确可以晚些回云苓山庄，但却没有夜不归宿的习惯，她毕竟是慕枫的妻子。
“我要回去了。”想到这里，即便有再多话要和栖云子说，顾如锦都不敢多加停留。
谁知刚刚踏前一步，却被栖云子伸手拦住，“你如今还不能走。”
“为什么？”顾如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掳过来的，但为何却又在栖云子这里，便有些荒谬兼且可笑。
即便他想推她离开，即便她想划清界限，似乎都有无形的手将他二人系到一起。这是孽缘吧？
“你如今是在国师的庄园之中……”栖云子沉默片刻还是蹙眉交代，“的确是有人将你送了过来。”
顾如锦何等聪慧，一点就透，她忽然间冷笑了下，“是因为你在这里？有人送我过来，为了讨好您吗？贺兰殿下？”
栖云子今夜被顾如锦三番五次的堵塞，倒也不再置气，那双似是能勾魂摄魄的眸子只是轻轻上挑，才无奈的回应了句，“不是我，是国师。”
国师？为什么？我与国师素昧平生，怎么可能……
顾如锦几乎是立刻便起了疑虑，而栖云子静静的凝视着眼前这已然曼妙而又娇俏的身姿。
她是他一手养出来的。
曾经他还觉着，这就是他豢养出来的人参娃娃。
唯一的问题就出在慕枫身上，他怎么都想不到，他费尽心思从鬼门关拉拔回来，又精心调养到今日这等模样，甚而在张墨阴错阳差的促成下，她的身体居然成了解毒良药。
可这与他已经没什么关系，虽然她成了今天这般，是他一手造成的。
栖云子喉间干涩，他垂首托起茶盏，不着痕迹的掩饰了眼底的情绪。
“我又不是什么绝世美女，在锦州更是低调行事，甚至还是别人的夫人，为什么会送我来这里？”顾如锦还是连番发问，然而话刚落音她却忽然间停住，似是了悟的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男子。
清俊出尘，天下无双，那一举手一投足的风姿，总是那么的勾人心魂。
可她经常会忘记，栖云子与那国师，都是道士。
恐怕这桩事与她的身体有关系，栖云子妙手回春，却生生的把她弄成所谓的药鼎，想来这桩事若是让更多的人知道，恐怕她会陷入天大的麻烦。
顾如锦本就有些发热，这回被人掳过来用了不少迷药，她想清楚这个关节，心里是又羞又气，指着栖云子好半天未曾再说出一句话来。
“那为何……国师又将我交给你？你与他说了什么？”顾如锦猛然站起，忽然间只觉天旋地转，身子骨一软，便已倒在了栖云子怀中。
栖云子揽着她的腰，单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良久后才应着，“自然承认你是我的女人，他才肯放你，给我这个颜面。”
“你终于承认……”顾如锦一时间有些哽咽，以为自己听错了。
无论如何，事实至少证明，栖云子是不肯眼看着她落入别的男人手中，至少他肯当着国师的面，承认自己与他的关系。
哪怕只是这一墙之内，顾如锦心里也很高兴。
其实她要的根本就不多，只要他的认定而已。
见顾如锦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半晌又潸然落泪，她握住拳头狠狠的在他心口捶打了下，“你可知道，我就从来不愿绑着你，我只是想让你心里有我。就算在慕家再艰难又如何？我从来就未曾怕过。”
若说顾如锦与这北夏皇朝的女子有何不同，大抵便是她的婚姻观。
她虽然嫁的是慕枫，可心里却并非一定是慕枫，只要那个人也喜欢她，能否在一起倒不是真的关键了。
何况她在忙碌的生活中，已经学会了自我调节，她很喜欢在当地做生意的感觉，云苓山庄是她的，她可以利用这三山一湖积攒自己在北夏皇朝强大的资本。
她可以做事业型的女强人，这类型的女人，未必就非要爱情就在身边。
何况北夏皇朝这样的时代，男人三妻四妾比比皆是，若栖云子是个道士还好说，他却是皇族的话，他的妻室恐怕真的不会少。
想到这里，顾如锦反而有些想通了。
既然所求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是种奢望，既然打心眼里不希望和栖云子“相忘于江湖”，她何必执着于是否真的能和他在一起，只要他心里有她，不就好？
栖云子没成想顾如锦居然说出那般惊世骇俗的话来，可从头到尾，他与顾如锦的一场相交都是那般的不同寻常，所以顾如锦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自然也是正常。
“如锦……”
“叫我卿卿。”顾如锦任性的说：“你之前不是也喊过？为何现在却又不肯了？”
“卿卿，我的确短时间内是不能娶你。”栖云子索性也将话说开，“兼且有些事情也的确不能与你说。我的生死尚且不敢定论，又何尝谈婚娶之事。”
只不过片刻时间，顾如锦脑中便百转千回。
爱情就象一个渴极了的人，明知道那井里的水有毒，也会忍不住的去喝。
栖云子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个这样的人？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若他是三皇子，三皇子的处境的确不好，他是镇北王府搁在当朝的质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一命呜呼，也指不定他的自由是受到制约的。他出现在白云观，或者是潜逃出来，想要回到云州北狄？所以才会有那山洞之中地图的事情出现！
顾如锦似乎想到了最合理的解释，一双美目忽然间瞪大，若他要摆脱质子的身份回到云州北狄，自然是生死不敢定论，甚至也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给她。
而四皇子派薛怀玉来试探他，定也是想确定他是不是三皇子；国师与他接洽……说不定国师就是帮他离开的人！
想到这里，顾如锦豁然开朗，心中原本的那些委屈似是也消弭殆尽，她打了个呵欠，便也回身坐到床榻上。
房间虽则不大，但五脏俱全，这张雕花大床倒是足够宽敞也足够舒适，顾如锦趴在床上，想到明日若是回去，恐怕还不知要如何与慕枫解释。
这是明日之事，顾如锦只好先想想眼前的事，她蹙着眉尖，手指在床榻的木栏上轻轻的画着，“对了，你知道是谁把我迷晕然后送过来的么？”
按理说，若此人是想向国师献好，那国师定是晓得此人的名姓，顾如锦虽则只是个女子，可也绝对不能任人宰割！
栖云子欲言又止，他总不能说是她夫君做的这事，未免有落井下石的嫌疑。
顾如锦见他这个模样，便也猜到他应是心中有数，撑起身子便埋怨了句，“这有什么可隐瞒的？难不成还是我认识的人？”
栖云子心下感慨，知晓即便他此刻不说，将来顾如锦也会晓得，兼且她日日与那男人在一起，他其实打从心底是不愿意的。
他不得不承认，慕枫虽然是顾如锦的夫君，可栖云子却并不喜欢这样的事实。
否则当初知晓这桩事的时候，栖云子为何会那般生气，甚而口口声声的唤顾如锦“慕夫人”。
若是不在乎，早就无所谓了，正是因为在乎，所以介怀于心。
“是慕枫。你的夫君，慕三公子。”栖云子到底还是秉承相告，“慕枫近些年一直希望与朝中权贵能有来往，借以起势南麓公府。南麓公府是旧日勋贵，只是如今朝中亲眷单薄，至今已是没落。”
顾如锦虽然和慕枫关系还不错，但她却并不清楚慕家的情况，她以为慕家就是做生意的，慕家药铺很厉害而已。
此刻听栖云子说，南麓公是慕家的世袭爵位，按理这爵位应是要给慕家老大慕舟的，而慕家药铺则是慕枫的产业，慕枫不但紧握着慕家最生财的药铺，甚而对那爵位亦是蠢蠢欲动。
所以慕枫借由慕家药铺的财力，四处攀附关系，比若与薛怀玉联络，望他将他引荐给四皇子。
而听闻国师亦是到了锦州，慕枫又怎么会不产生这等心思？
可国师不比薛怀玉，国师的地位尊崇，性情古怪，甚难有入了他眼的人与物，所以慕枫即便对顾如锦再稀罕，此刻为了自己的前途，也咬牙割爱。
顾如锦一时间有些呆愣，前些日子与慕枫的交心谈论似还在眼前，原本她是恨着此人的，后来慢慢因着诸多合作慢慢淡化，如今……如今便又升起了一种无力感。
见顾如锦始终坐在那里未动，栖云子皱了皱眉，伸手去扶她的肩膀，似是想要安慰一下。
顾如锦银牙咬碎，心里头愈加觉着荒唐可笑。
幸而栖云子在这里，否则她今日且不得就要被国师给欺负了去。
可也正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让顾如锦越发发觉，这是场孽缘吧？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能撞到他？
她顺势便靠近栖云子，在他怀里蹭了蹭，声音亦是变得坚定了些许，“那今日这桩事，不就证明了，无论出现什么情况，是你的如何都逃不了，是我的，也永远不会走出我的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