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秋风中落叶纷纷,唯有院子里的两棵香樟树依然挺立相伴,枝繁叶茂,这两棵香樟树是当年生下金翠莲和金翠钰时种下的,如今已长成亭亭玉立,树梢枝杈相互交错。今年的天气一反常态,温城的四季温暖湿润被冰寒彻骨所代替,冬天也提前进入了温城,温城家家户户拿出了炭盆、手炉,准备充足的木炭,金家足足准备了半个柴房的木炭。
刚入深秋,寒风已然凌厉,打在脸上让人生疼。一大清早,金李氏裹得严严实实准备去街角买油条,她拉开街门,一坨黑黢黢的东西往门里倒了过来,把她着实吓了一跳,她用手只拍着胸脯:哎哟哎哟,吓死了,谁把东西放门口啊!
她朝门外看了看,小巷子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她用脚踢了踢那一坨像麻包的东西,那个“麻包”动了一下,露出了半张脸,半张没有一点生气的脸。
金李氏彻底吓懵了,半天没合拢嘴,好一会儿才突然发出尖叫:快来人呐——快来人呐——死——死人啦——
金李氏的这声尖叫划破了鼓楼下整条小巷子的梦乡,人们纷纷跑出自家的街门,有披着棉被的,有披着外衣的,有披着棉袄的,无一例外睡眼朦胧,吃瓜群众相互打听。
怎么啦?怎么啦?哪儿死人啦?
怎么听着是五马西施的声音啊?
听起来这么惨,不会是他们家二丫出事儿了吧?
嘘——别瞎说,你这是诅咒人家啊,会遭雷劈的。
......
金庭佑、陈叔、王妈和陈成两口子都跑出来,看见金李氏惊恐的捂住嘴,手指哆嗦地指着门边儿上的“麻包”人:喏——喏——
陈叔和陈成赶紧上前,蹲下身子查看,陈成用手指捅了捅那个人没反应,陈叔有用食指伸到那个人的鼻子下,见有一丝鼻息,高兴地说:还活着,还活着。
金李氏和王妈都舒了口气,拍拍胸口: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金庭佑也松了口气,赶紧上前吩咐:抬到前院厢房里,去弄碗姜糖水,估计是饿晕了,又冻了一夜。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这个人抬到厢房的躺椅上,陈叔在炭盆里加了一些木炭点着。陈叔把那个人脸上的麻袋揭开,一张清秀苍白的脸露了出来,是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男孩子。
陈叔:这是谁家的孩子,都冻成这样,真是可怜啊!
这时候王妈端来了一碗姜糖水,陈叔接过来吹吹,尝了尝温度正合适,他一手扶住男孩的脖子,一手端着碗,小心翼翼地喂着,男孩的嘴蠕动着,慢慢喝着姜糖水,一碗水喝完,男孩也苏醒了过来,他睁开眼懵登登看着周围那么多陌生的脸,吓得从躺椅上坐了起来,起得太猛眼前一黑,“咕咚”摔在躺椅上。
陈叔伸了伸手,看着男孩:别动躺着,你是哪家的孩子啊?
男孩抿着嘴不说话,只是惊恐地看着他。
金庭佑也靠近问他:别怕,你家在哪儿啊?
男孩低下头:我没有家!我阿爸阿妈都死了,我跑出来讨饭。
金庭佑和陈叔相互看了一眼,这时候金老太爷被惊动也来了,金老太爷走进厢房:怎么回事啊?一清早闹哄哄的——
金庭佑:阿爸,一个孩子讨饭晕倒我们家门口了。
金老太爷走近男孩左看看右看看:长得还蛮好看,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男孩看着金老太爷摇了摇头,他直觉这老头一定是一家之主,他突然起身“扑通”跪了下来,一个劲地磕头:老爷,行行好给口饭吃吧,我什么都会做,我什么都会做。
金老太爷被男孩的突然下跪吓了一跳,在场的人也都惊呆了,好半天才缓过劲,陈成第一个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去拽男孩起来,男孩执拗地不肯起来,嘴里还在不停地求着:行行好吧老爷,行行好——
金李氏、王妈还有陈成媳妇陈吕氏不禁湿了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阿钰站在金李氏身后,伸出小脑袋偷偷看着,她觉得这个小阿哥很可怜。阿钰走到金老太爷的身边,拽了拽金老太爷的衣服,抬头看着他。
阿钰:阿爷阿爷,留下小阿哥吧,你看他多可怜啊!
金李氏:阿钰——
金老太爷抬手制止了金李氏,他看看男孩又看看阿钰,阿钰期待地看着他的眼神,让金老太爷若有所思,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但他不知道他的这个决定,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金老太爷对陈叔说:留下吧,让他在铺子里当学徒,就住在那里。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回老爷,我叫陈来娒。
金老太爷:老陈,你给陈来娒安排一下吧。
陈叔:好嘞老爷。
因为都姓陈,陈叔不自觉地就先入为主的喜欢这孩子。
陈来娒起身的时候看了一眼阿钰,阿钰也正看着他,他卑微地向阿钰鞠了一个躬,阿钰却高兴的跑上去绕着陈来娒转圈、拍手。
阿钰:我可以和小阿哥玩喽——我可以和小阿哥玩喽——
......
经过一番梳洗剪去乱糟糟头发的陈来娒站在内院的天井中,越发显得清秀帅气,阿钰看得眼睛都直了,夸张无底线地:哇,小阿哥真好看——
在天井水井头洗涮干活的金李氏、王妈和陈吕氏听到阿钰的叫声,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转过头来,看见大变样的陈来娒也都眼睛一亮。
王妈: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孩子一收拾还挺精神的。
金李氏:可不,还挺会看势头,有眼力劲。
辈分小的陈吕氏只是看着陈来娒不吭声,她和陈成结婚十年至今没有生过一男半女,吃了很多药看过很多郎中都不管用。当一大早看到这孩子后就很喜欢,在听说他姓陈,更是觉得有缘分。她决定晚上和陈成说说,收养这孩子。她正独自天马行空,就听到金李氏在说。
金李氏:王妈,这孩子姓陈,和你们家挺有缘的,不如......
金李氏不再往下说,看了一眼陈吕氏,她是一个非常聪明善解人意的女人,她从陈吕氏看陈来娒的眼神中分明读懂一些女人的心思,所以她故意和王妈提起。王妈也是聪明的女人,但是她没有马上接话,只是看了一眼陈吕氏。
在天井里和阿钰在玩的陈来娒,耳朵却异常好使,他将两个女人的对话和三个女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他想为自己挣个好日子,脸上展开了天真无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