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蓁要和她说的，是最近林家小姐公然请旨恢复女子科考一事。
赫连瑛刚听个开头就瞪圆了眼睛，以至于完全没想问这个勇敢的林家小姐，究竟是哪一位？
“你们大齐还能让女子参加科举？我书虽然读的不多，倒也知道你们中原人的规矩，女子是断然不可入仕的。”
“你说得对，按照常理，女子确实没有入仕的机会。可太祖皇帝是个奇人，这女子入仕的先例，也是他创下的。”
自从来到大齐，关于太祖皇帝的事情，赫连瑛可以说是全方位了解的极为透彻。但她听见的哪一个，都没有今天这句话来得震撼人心。
如果不是时间地点都不对，她是真的想亲自去问问这位老祖宗，同样生而为人，为什么他的思想见识就可以远超前人，独树一帜呢？
怪不得她的老师每每提起齐太祖时，总是那样一副敬仰崇拜的眼神。若她从小在盛京长大，对于这样雄才大略的男子，同样也会心悦诚服。
“历代开国帝王皆是人中龙凤，太祖爷爷能坐上这个位置，已足够说明他的独到之处，何况还有萧皇后这样的贤妻夫唱妇随。”
傅蓁慢条斯理地品了口茶水，以手支颔，眼神瞟向庭院里大步走过来的人，忽地展颜一笑，“也许你努努力，也可以成为萧皇后那样的女子。”
“算了吧，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能被开国皇帝选中当夫人，一定是有着独到之处，家族熏陶下成长出来的高门闺秀，哪是她这种长在大漠里的野丫头能比的。
且不说才情相貌，单就气质便能压出她一大截来，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你俩怎么还说起萧皇后来了？”
高雍走进屋内在赫连瑛旁边坐下，挑眉看着坐在对面的傅蓁，“特意托傅樾带你过来，难不成是为了讲故事，那你还真是有够闲的。”
“还不是赖你，我好不容易有个能说上话的人，结果人家为了你连门都不出了！毕竟也是做小辈的，小舅母不来找我，我便主动送上门来了。”
傅蓁一番言辞说得有理有据，倒叫高雍拿她没什么办法。正如她所说的，自己也算是个长辈，又不能真和她一般见识，当下端起茶杯啜了口茶水，干脆连话都懒得回。
赫连瑛看着这两人你来我往，感觉自己头更大了。
清王殿下，说好的平和端正呢？还有傅蓁你，不是说对小舅舅心怀感激之情么？你就是这么感激的？别这样啊，她真的不想再拉架了。
“所以，那个林小姐到底是谁啊？”
纠结在二人中间完全不得出路的赫连瑛，在心里连连哀叹三声，又重新把话头接了过来，打破平静。
“你见过她的。”
见赫连瑛一脸茫然地看向自己，傅蓁心思电转，直接双指并拢仿做人形在桌上走了几步，然后抬头冲她眨了眨眼睛。
“七步成诗那个林家小姐，你可还记得，当时你还夸她好才情呢！”
“是她！”
“对，就是她！而且太子哥哥的老师，是她的父亲。”
垂眸在脑海里找出那姑娘的模样，赫连瑛在听到她的家世后，眼中赞赏之意更盛。
“怪不得生得蕙心兰质，脾气秉性也好，我若生为男子，肯定把她娶回家。”
“可惜你不是，而且还嫁人了。”
好笑地弯起嘴角，感受到她话语里的真诚，傅蓁不慌不忙地瞥了眼高雍，见他面上毫无变化，顿时消了打趣的心思。
她这位小舅舅是个心思深沉的家伙，什么喜怒哀乐全不在脸上表现。但她这么多年看过来，也算是摸索出点规律，一旦他开始面无表情，通常都是最危险的时候。
顺便一说，现在就挺危险的，小舅母还是自求多福吧。
“她主动提起恢复科考一事，是因为皇兄把她许给了太子做良娣，但她不愿。”
突然掺和进来的高雍吓了赫连瑛一跳，她偏头看向这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漂亮的蓝眼睛里清楚映着他的影子。
“你怎么知道我们说的是这个啊，太厉害了吧！”
“因为她，最近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我虽然不理朝政，但这件事还是有所耳闻的。”
“那小舅舅觉得，她会赢么？”
“这才是你今天特意过来的意图吧。”
垂眸认真剥着花生，高雍在感受到赫连瑛盯着自己的眼神后，将去了壳的花生一颗颗放在她掌心，然后头也不抬地继续说道。
“受林小姐之托，从我这里探探口风。如果我肯站在她这边，她手里的筹码会更稳固，至少也能给她继续请旨的底气！不得不说，能被她如此高看，还挺出乎我意料的。”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了然地点了点头，高雍抬眸和傅蓁视线相对，笑容意味深长，“不光瞒不过我，也瞒不过宫里那位，很快，他就会知道你来过了。”
“那小舅舅是怎么想的呢？”
“我？这和我有何关系。”
继续低头剥起花生，高雍对于这个话题明显兴致缺缺的样子，他连表情都懒得给，更多的专注力，都给了手里的花生上。
“自我回来后，以前经过我手里的东西，基本都被皇兄换给了别人。你说，让我拿什么去帮她？再者，我和林家非亲非故，犯不上为了她赌上自己的前程。”
赫连瑛在旁边听了个没头没尾，但好在她联想能力丰富，稍一动脑子，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系。
没想到，高雍都被皇帝这么防备了，竟然还有人想要从他这里借力。倘若高雍真的越了界，那么等待他的，将是无法被转圜的猜疑。
所以这件事，只能等皇帝自己做决定。
“她为什么不愿意嫁给太子啊，大齐的规矩不是立贤不立长么？若她日后生下皇子，再好生教导，还是有机会的。”
乍一听到赫连瑛的疑问，傅蓁不由怔愣了片刻，随即扶着额头连连叹息。
这表现直接把赫连瑛闹了个一头雾水，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再提，傅蓁已经主动接下话头。
“立贤不立长？呵，若真是这样，你可就不是大齐的清王妃了，而是当朝皇后！”
“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话虽如此，也挡不住一句事在人为。”
“若她压根就不想为呢？”
傅蓁勾唇一笑，漆黑的眼睛里有火焰在燃烧，这还是赫连瑛第一次看见她如此生机盎然的模样。
“她当时只同我说了一句话，与其在后宫里永无出头之日，她宁愿投身官场去搏出个好前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