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不久,东边漾起了大片大片的红色。
孟早江再没有等到叶慕的回答,她并没有向他解释如今的大周究竟是怎样的大周。
他也没有再问。
察觉到其他人也快要醒了,孟早江沉默地退回了自己原来坐的地方。
许展墨醒来以后最先看到的就是叶慕。
因为实在是太显眼了。
福凝两手捧着一张皱巴巴的油纸,油纸里放着几块已经算不上完整的核桃酥。
叶慕坐在她斜对面,顺着福凝递食物的动作,她敏捷地往后缩了缩脑袋,下巴的肉被骨头和骨头挤得分了层。她摆摆手,两只眼睛里从左到右写着两个字:拒绝。
“我不要吃,你还是自己吃吧。”
“这个真的不甜,你吃过之后不会牙疼的。”
“我不要。”
叶慕说着,干脆耍起赖来,把手牢牢扣在耳朵上,不再听福凝说话了。
她把眼睛瞪得溜圆,正好看到了不远处刚刚醒来的许展墨。
迷迷糊糊地,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哦,原来是她威严的形象啊。
叶慕装作若无其事地放下两手,许展墨也适时地背过了头。
水囊里装的水实在有限,几个人就着一些水简单擦了擦脸。许展墨三人分食了一些剩下的干饼,福凝从油纸里拣出来大块儿的核桃酥,孟早江靠立在墙壁边上,吃着包裹里带的硬馒头,叶慕盘腿坐在一边,嘴里又塞了一块儿颜色浓郁的牛肉干。
沸烟手里还剩下一块儿饼,四四方方的。他没有急着把饼放进嘴里,反而微微偏头看了看许展墨。
许展墨没有说话。他低垂着上眼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慕早都把他们的来往放在了眼里。猝不及防地,她开口对许展墨说:“都这个时候了,你的势力已经交代给了我们,你的目的却不肯告诉我们,这其实没有什么必要。”
许展墨手上用力,捏紧了手里的干饼。他在琢磨,到底要不要把这个也透露给他们。
“你不说我也知道,既然来了潜江渡,你们的目的总归绕不开春江令。”
听了这话,许展墨的心里已经没再像昨天一样惊起很大波澜了。他只是抬头看向叶慕,他差不多已经摸清了这个石喃说话的习惯,她后面还有话要说。
“不过你不必担心,虽然我们来到这里也是为了春江令,但是既然你们已经把底细和背景都交代给我们了,我们就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不论是我们找到什么,还是你们找到什么,都是一样的,对吧?”
许展墨清楚,她不是在跟自己交心,而是在威胁他。
但是他不能不同意。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叶慕和许展墨一起,福凝跟孟早江一块儿,孟合与沸烟两个人一伙儿,六个人在潜江渡分头搜查。
许展墨边走边看,他敏锐地觉得这里有什么古怪,但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叶慕跟在许展墨的后面,也在认真地四处翻看。但是在许展墨没有留意的地方,她时不时偷偷看向他,把他的一举一动都揣在了眼里。
两个人苦苦搜寻,但是什么都没有找到。许展墨长呼了一口气,有些泄气地闭了闭眼。
叶慕问他:“既然有人给你说了潜江渡的事情,那他没有给你什么更加明确的线索吗?”
许展墨又想起了他在秦风书房画轴发现的那封落款是“二道口白子人”的被卷成纸卷的信,信里有一段十分蹊跷的话:
潜江水路斗折参差,野渡者唯余一人。孤帆如点墨入水,与天影对映成双。余大喜,举杯与天公,枕曲藉糟,料想天公应如是,然则珠帘乱坠,跳珠入船,如脆石落于舟角沿边,春水埋在桨尾鱼头。
一人野渡,点墨入水,对映成双,这是个“令”字。
春水、脆石......
舟角沿边、桨尾鱼头......
许展墨头脑里的电光像是极快地游遍了全身,他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但是他顾不得这些了。他飞快地环视着四周,不断对应着信里所写的话。
舟角沿边、桨尾鱼头......
找到了!
许展墨看向东边的一艘船,眼里流露出激动的情绪。
潜江渡在东川的唇尖,这艘船在潜江渡的最东边。其他的船或盛桨于船里,或置桨于船边,只有这艘船,一边的船桨被搁在了船旁边的滩上,另一边的桨却是斜竖着放的,腰身倚在船沿儿上,脚尖点在尘滩里。
他顾不得招呼叶慕,赶快跑到那船的旁边。果然,在那根船桨的旁边,有一尾还能分辨出形状的胖鱼。
叶慕跟着许展墨来到这边,看他蹲下身来,挽起袖子,徒手便开始挖土。
“你在干什么?”
许展墨手上的动作不停。他头也没回,对叶慕说:“具体的事我到时候再跟你说,现在要劳烦你,帮我叫两个男人来。”
叶慕从腰间掏出一把形状古怪的哨子,放到嘴里吹了两下。
许展墨知道,这种哨子发出的声音又细又长,其他人离得不远,听到这声音后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
叶慕收起哨子,蹲下身,要帮他一起挖土。
许展墨轻轻挪了下位置,用后背挡住了叶慕伸手的动作。
“他们马上就到了,你不必搭手。”
叶慕察觉到了他的抗拒,也就直起身来,收回了两手。她看着许展墨的后脑勺,满眼的探究和疑惑,还有些许不悦。
但是她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退开,就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动作,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在没过多久,也就几个喘息的时间,沸烟就飞了过来。跟在他后面的是孟合,轻功虽不如沸烟那般厉害,但是从喘着的大气来看,他应该也是使出全力赶来的。
两个人一到,看到许展墨正在挖土,皆是松了一口气。但是他们不敢表示出来,只能弯腰蹲身帮许展墨一起。
最后来的是福凝和孟早江。福凝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走在后面的孟早江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他的眼神却渗出了别样的温柔。
孟早江刚要走到船前,就见许展墨忽然卸了力,径直坐在了地上。孟合的肩膀微微颤动,他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挖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