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痴心为谁
转过屋后一里多路，是一块两亩来地的核桃园子。树上果实累累，争相耀眼，看的颇让人欣喜无奈。华子笑道：“还记得吗？小芳，你以前常来这里的？”小芳叫道：“当然记得了。不过得有七八年的时间了吧？当时园子也没这么大？什么树儿也没，就只是一片桃花红红火火的。那会儿，我记得咱们都还上学呢，只有星期天的时候才来这里。”华子笑道：“那会儿咱们多开心！就是到了现在，每年的三月份，我和静还都来这里好好的看桃花了。”
小芳看着华子，一时间真是一言难尽了。良久叹道：“我真是羡慕你们两个。华子，我那妹子还好吧？你有没有欺负她？”华子笑道：“她能有什么不好的？一天身不离店的，就知道一天到晚的偷着数钱。”小芳笑道：“一会儿咱们看她去。”华子笑道：“等会儿再说。我再带你去个地方。”
两个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又到了一个略高的小山坡上。小芳累的直叫：“华子，咱们歇一歇……我实在走不动了。”华子笑道：“还走什么呀？这都到了。”两个人坐在草地上，微微的喘着气。风不时的吹过来，凉凉的。华子笑道：“你看，从咱们这儿往下看，五里村尽收眼底，一片青青绿绿的。尤其是街中心那一排房，从这里望亮亮堂堂的，还真像是这么一回事了。”略顿，指着北边这一些破落户，苦笑声声：“你再看看这里，路坑坑洼洼的；房子，破破旧旧的，跟人家南边儿一比，还不如以前的那个茅草房了呢！”小芳听的直笑：“挺不错了。红墙白瓷的，你还想怎么样呢？”华子笑道：“南边将来一定是重点开发之地，等以后我有了钱，一定在那边买块地，过个两三年一定会大赚的。”小芳听的大是摇头：“华子，说点别的吧。我一听钱就反感。人为什么非得为钱而活呢？”华子笑道：“我比你更懒得提钱了。可是，小芳，你忘了我答应过你的事了？”小芳一呆，好半天的才会过神来，笑道：“华子，你一定行的！只是凡事也别太着急了，慢慢的来。”又笑道：“华子，咱们说说中学里的事吧？”华子笑道：“那你想说什么？”小芳笑道：“你还能记得什么就说什么。”华子笑道：“我能记的事多了。基本上我全都记得。”小芳一眼的不信，真扭过了脸去：“骗人！你说来听听。”华子笑道：“我全说出来，你怎么样？”小芳笑道：“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华子哈哈笑道：“小芳，我告诉你，你输定了。”小芳听的大是气气诧，叫道：“华子，你先别吹，要比过了才知道。”华子看着小芳，简直就不可一世了：“小芳，我要是说了，怕是你连比的心思都没有了。”又笑道：“小芳，你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小芳笑道：“说来听听。又想跟我玩什么把戏？”华子笑着附耳咕叽了一阵，小芳却是听的拍手大笑：“华子，是真的吗？真神了你！”华子听的大笑不止，忙起身跑了。小芳笑着叫着一路追了下去。
天，蓝蓝的；水，清清的；风，随心的飘；枝叶，悦耳的摇摆。
华子坐在一棵树底下，看着霞笑道：“今天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了吧？你那个故事可也真是的，人越是想听，偏偏的就越是听不着。反倒怪叫人悬心的。”霞轻笑道：“我今天一定让你如愿以偿。”华子点点头，笑道：“霞，在你说之前，我先送给你一个小礼物。虽一文不值，可却是我花了一个晚上精心写出来的。”说完忙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四四方方的纸来递了过去。霞诧道：“华子，你做什么？”华子笑道：“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霞便不言语了，笑着张开纸，看了一会，笑道：“华子，是歌词，你写的？”华子一声儿不语的，一会儿才道：“那天听过你的歌后，我真的是久久不能忘怀，所以就想送你点东西，可真是不知道送你什么好，只好就着你的歌借花献佛了。”霞笑的花儿般灿烂，不免又仔细的看了一回。笑道：“华子，谢谢你！以后若是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亲自唱给你听的。”华子笑道：“那再最好不过了。”霞又笑道：“这可该说我的故事了。”
霞一个人呆呆的看着河水，幽幽长叹：“小时候，我一个人过的很不快乐，经常是忧忧郁郁的。还好克与露一块儿陪我玩，逗我笑，可我心里的苦，又岂是说说笑笑就能忘得掉的？毕竟那都太沉重了，压得人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又接着道：“那会儿，我爸妈老是吵架，我看的怕，就只是一个人哭，使劲的哭。到后来，只要我一哭，我爸妈立时就不吵了，都争着跑过来哄我，逗我。以后，渐渐的我就很爱哭了。刚开始还带装的，后来就哭成习惯了。再后来，我就一个人到了这里，扔石头玩，往水里扔。以后的事你就全知道了。”华子点点头，笑道：“你的事，你那天咱们吃过饭之后我就知道了，不过，那只是个大概。后来，克又告诉我一些，再加上你亲口说的，我就知道了。”霞点点头，看着华子笑道：“从小学到中学，我爸妈凡几乎每一天都在吵，吵的没完没了的。他们有时候吵得很凶，甚至大打出手。而我呢，就只是哭。其实，我心里一直都是偏向我妈的，虽说有时候我妈也带点无理取闹。可是做为一个女人，柔柔弱弱的，家里的担子又重，男人们就应该好好的多疼她一些，多多的体谅一些才是。这样，女人才会觉得知足、快乐、幸福。”华子点点头，笑道：“这话很对。可惜我不是女人，但是我心里一直就这么想的。”霞冲华子微微一笑，又道：“再到后来，我就长大了，也懂事了。不过，我爸妈却还是一刻不停的争吵，只是也有了些小变化，变成我妈成得理不让人的了。从那时候起，我就不再哭了。一个人躲得远远的，任由他们去吵，他们去闹。村里人尽是看笑话的，谁劝也没有用。我爸妈就知道吵呀闹呀，一点儿不在乎村里人的脸面。我呢，一个小女孩子，弱女孩子又能怎么样呢？那时候一个人真想一死了之啊！”看着华子微微笑道：“其实，死一点儿都不可怕，尤其是那个时候，一死就可以一了白了，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那时候，心里总觉得所有的人都在与我们作对，与我们一家过不去。我也就学得开始恨人了……恨别人无情，恨我爸我妈，恨我自己……”霞说着说着，眼泪就直滚下来，痛哭不止的。华子听的早已经站起身来，一眼的惊慌；看着霞实在是不知说什么才好？这种事他可是头一次碰上，听的心都碎成了一片一片。霞看着华子，一下子就倒进了怀里。哭得更加是伤心欲绝了：“后来……村里人说……说我爸，我……爸有女人了，传的沸沸扬扬……的，的，我妈就……就气坏了……吵吵……他们就……吵吵，不停的……吵吵，没完没了的……我也就……就没完没了的……的哭……哭，使劲的哭……成天的哭，就只是哭……”
华子的眼泪瞬间就血流成河了，紧紧的抱着霞，嘴张得大大的，就只是满口说不出一个字来。霞也紧紧的抱着华子，无声无息的哭泣。两个人就这样抱作一团，乱成一团，使劲气力的哭着，也不知到底是谁哭得更伤心难过一些？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才慢慢的分开，满脸的泪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头才略微好受些。霞看着华子衣服上的斑斑点点泪痕，轻轻的道：“华子，对不起……你的衣服都……”华子一呆，看着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可不是吗？自己的白T恤都被哭成一道道白印了，远看就像一朵朵白色的小花，分外的显眼。忙道：“没事。一会儿洗洗就好了。”霞脸儿一红，看着华子就不言语了。华子笑道：“霞，你先坐会儿。我去洗洗衣服。”说完便去了。不料，霞却从背后紧抱住了自己，死死的不肯放手。华子长叹一声，叫道：“霞，放开我吧！没有用的。”霞越发抱得更紧了，叫道：“我就不放！一放手我……就再也抓不到你了。”华子摇摇头，连运劲挣脱了两次都没能脱开。一咬牙，话说得却是温柔：“霞，你再不放手……我就……就真的不再理你了。”霞一怔，忙不由自主的放开了华子，呆呆的傻站着，痴痴的看着华子。华子回过身来，眼泪不觉又下来了：“没有用了。霞，咱们是不可能的。你好好的保重吧。我……走了。”说完转身走了。霞看着华子渐去的背影，气恨不已，失声痛哭：“为什么？华子……你告诉我？这……到底为什么？”华子刚走得两步，就又回来了，回到了霞的身边。看着霞，静静的悄立无语。霞的声音就更是让人心碎了：“华子，我到底有什么不好？你说……说呀？我喜欢你，爱你，这有什么错？华子……我爱你，你真的……真就无动于衷么？你说……说呀？这些日子里，我想着你，盼着你，做梦儿都是你……你真的忍心么？我白天想，夜里想，梦里儿也想……难道你就不可怜可怜我……你说……你说呀？好，好！华子…你走，走好了！我不拦着你，也拦不住你……走就走吧！反正我一个人也早习惯了……早就没人疼也没人爱了……走吧，走了就再不要回来了……”霞伤心的一个人痛哭着，悲惨的一个人诉说着。华子也终于开口了，泪眼朦胧：“我不走……不走……霞，我承认，我心里有你，可这……这有什么用呢？没有用的……咱们今生不会有可能了……忘了我吧！我不值得你……不要再为我伤心了，好不？不要了……我真的……真的心痛……心痛了……”
霞看着华子，直直的看着华子，轻轻的拉着华子的手，轻轻的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又轻轻的道：“华子，你听听！你好好听听，听听它的心跳！看它跳的有多么的快，多么的迫不及待？又是多么的热血沸腾……华子，你真的就不动心么？就不能好好可怜可怜我么……我知道，咱们不会有结果，可是我不在乎……再说这有什么关系呢？对我而言，一次就好了，也就足够了……华子……”叫的一声就再也无言了。霞的心的确跳得很快，连华子的手都不由自主的跟着快了；按着心口的手仿佛电击了一般，击的摇摇坠坠的。那心似乎已动了大气，发了大狠，却也是越胀越大，越是让人心醉不安了。华子连用了两次劲都没能顺利的挣脱出来。手仍然是紧紧的被霞按着。更为不妙也是最不可理喻的是，霞居然向着自己轻轻的亲吻过来。华子躲不是，不躲也不是，何况手还紧紧的按着，又能躲到哪里去呢？慌乱中只得紧闭了双眼。霞的柔软的、娇嫩的嘴唇早已紧紧的贴在了华子干渴的、期盼已久的嘴唇之上了，****即燃越烧越旺了。霞如饥似渴的吸吮着，全力以赴的亲热着。那仿佛是一泉甘露，能解远涉之渴；又仿佛是一触电流，能救将死之人。霞欲狂欲疯，搂抱着华子的双手是一阵一阵的哆嗦。突然的，霞的娇嫩的脸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的触碰了一下，通体清清凉凉的。蓦的一惊，缓缓的睁开了眼。刹那间，心犹似被电击雷劈了一般，心竟也完全停止了颤动。华子的手还是一动不动的直按在霞的火热的心口上，眼早呆直了。霞又流泪了，泉水般倾泻而出。华子也流泪了，不多，就只是清清的一汪。霞一边看的却是心如刀绞。在她的眼里，华子流的那根本就不算是泪，那是真正的血呀！一簇簇鲜红的血。霞愣愣怔怔了好一会，才讷讷的道：“华子，洗你的衣服去吧！”华子呆呆的去了，面无表情的去了，机械般的变化运动着，仿佛被魔鬼抽去了灵魂，只剩下了一副枯烂的躯壳。
衣服被晾在一块石头上，两个人默默无言的坐着，却是谁也不开口说话。华子首先打破了沉默。笑道：“你的故事可还没讲完呢？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一定要让我如愿以偿的。”霞一呆，看着华子笑道：“好！我说。我全部都告诉你。”幽幽的叹口气，又道：“在我十七岁那一年，我爸妈就又吵架了，那一天是三月二十五号，我记得特别的清楚。那一天他们吵得很凶很凶，不过，我早就习以为常了，根本就不在意了。我一个人就又闷闷的到了这里，到晚上回去的时候，我爸还没有回来。整整一晚都没有回来。我和我妈虽气的要死，却也没当作一回事。毕竟这都是数不胜数的事了。可第二天，就有村里人跑上门来说，我爸掉沟里头摔死了！就在我家屋后的那个小山头上。听人说，都摔得不像样了。我妈当时就傻了，慢慢的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疯疯傻傻的，不见人还好，一见人就满口乱说，就又抓又挠的。以后的事就再也不用我说了。”华子点点头，止不住的叹气。看着霞，真是不知道要如何去宽慰解愁。霞又道：“后来，我们母女相依为命，孤苦伶仃的。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一头扎时了书堆里，对世事不问不闻。我妈就从此再也不出门了。所以，一直倒也没发生什么事。”又笑道：“只因为克和露露从小儿来我家惯了，所以我妈印象很深，再也忘不了，因此我和他们的关系才最好。”略顿又补充了一句：“你也知道的，每次我都带你到这里来，从没有到过家的。”华子点点头，一个人若有所思的。一会儿又叹道：“那你们生活怎么办？没有钱，日子总得过呀？”霞笑道：“钱倒是不用用愁的。我爸以前赞得有些钱，不过，也被她花得差不多了。现在，我的叔叔姑姑们每个月都会给我们一些零花钱，就我们母女两个也花不了几个钱的。”华子叹口气，久久的说不出话来。霞长叹一口气，阴郁的眼神看上去就更加是阴郁了，声音也一下子绝望到了极点：“从小到大的，我真的是不明白……一直都不明白，他们吵架的根本原因是什么？似乎什么事情一到了他们眼里都突然就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样，都是开始争吵的苗头。其实有些事在我们看来，简直就不值得一提，可他们……”
略顿又道：“尤其是女人……真是……怎么说呢？我爸以前有一个特别深爱的女人，爱的很真很深，一直爱到死……死了，一了白了，什么就都不用再管了。可是活着的人呢？所有的痛苦都要靠他一个人来承受。对于我爸而言，死——真是一种最好的解脱了。”霞说着，眼泪就又下来了。华子不由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郁郁的道：“霞，你也别太难过了。都过去了，一切都永远的过去了。”又笑道：“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了，让自己的心好好的静一静吧。”霞点点头，一眼的悲苦：“我现在还有什么好伤心的？什么也没有了。”华子摇摇头，痛心的看着霞，真是说不出是怎样的心痛与无奈。良久，华子似乎突然就想明白了什么，眼神中放出奇异的光彩，直直的看着霞，是那么的坚定有力，那么的让人不可抗拒：“霞，你错了，大错而特错了。你虽说失去了很多，可是你真的还有很多，你并没有完全失去……你还有希望，还有朋友，还有兄弟姐妹……最最重要的是，你……真的还有我！一个你永远最好的朋友。”霞的阴暗的眼神又重新绽放开了神彩，心里头阳光儿亮亮堂堂的，就连华子都看的心生鼓舞。耳听的霞道：“华子，在我面前，你就像是一座山，坚不可摧！没有什么人能将它击倒，甚至连你自己都不能。”略顿又温柔的道：“华子，我需要你！再陪陪我好不？”华子重重的点了点头，笑道：“霞，我答应你。”霞泪水翻滚，话却是再也说不出来了。华子却笑道：“霞，不过你一定得答应我一个条件。”霞心中也明白，笑道：“华子，别说了。我……答应你。”华子摇摇头，笑道：“霞，你想错了。我只是想请你做我的干姐姐，可以吗？”霞听的又惊又喜，眼泪无声的滑落一脸，连声音也颤抖了：“姐愿意……愿意！华子，姐……姐……”又道：“华子，姐比你小……姐……怕，怕不行……”华子大手一挥：“姐，就这么定了。我家里已经有一个好妹妹了，就只是缺一个好姐姐，你就认了我吧？”霞只得点点头了。华子又一把抱紧了霞，笑道：“姐——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姐姐！”霞一声儿不语的，紧紧的贴着华子那火热的胸膛。一把火，同时温暖了两颗受伤已久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