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请让我与你一起站在刀尖上
我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哥哥为了你被别人打了,你非但不关心他,还说风凉话!路逸文怎么有这样的衰弟弟!”
他根本没在意我的话,反而问道:“你跟我哥感情很好吧?嫂子。”
听到他喊我嫂子,我就想哭,我们已经分手了,可能他还没有告诉别人。
我问他:“你怎么认得我是苏帘西?我好像并没有见过你!”
说这话的时候我有点心虚,我其实是见过他的,就在他不记事的年纪,我误伤了他哥哥的眼睛,还嫁祸于他!
“是,你是没见过我。”他说,“但我见过你,在我哥的手机上。”说完他就走了。
我想起了路逸文以前把我的照片设成待机画面,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我擦了擦眼泪,推着车子离开了那里,刚走到大路上,就看见了江晓菲,她和茄子站在一家专卖店门口,热火朝天的说着什么,只见她笑的花枝乱颤,前俯后仰。
“江晓菲!”我叫了她一声,骑着单车来到他们面前,“昨天晚上真是吓死我了!”说着,我还拍了拍胸脯。
“杞人忧天!”她说,“我说茄子会来救我就准没错!呀。”她顿了顿说:“别告诉我你昨晚吓的一夜没睡着吧!”
我摆了摆手:“那是当然,还是你最了解我!”
茄子凑上来说:“有我在谁敢欺负咱晓菲啊!你们就放一万个心吧!”
看着江晓菲和茄子在一起的开心模样,我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虽然我打心眼里并不赞成他们在一起,可这是她的选择,而且他能够让她开心,这就够了。对于我和江晓菲这样受过伤的女孩来说,能够开心快乐的活着,就是奢侈。
这一点,在以后那些黑暗的日子里,我领悟的更加深刻。
两天后,我收到一张纸条。
这两天,我忐忑不安的期待着路逸文的再次出现,但他并没有来找我,也许那个吻,只是我自作多情吧,我无限惆怅的想。
我疑惑的打开别人转交给我的纸条,上面写着:我哥有危险,放学后速去桑梓街的篮球场……路星浩。
我心里一沉,路逸文怎么又跑到哪里去了?是不是路星浩又惹事了?
想起那个充满血腥的夜晚,想起我的无助与哀求,我就不寒而栗。那真是一个一辈子都不想再去第二次的地方!
可是“我哥有危险”那几个字在我脑海里无限放大,让我坐立不安。
“你到底怎么了?”秦羽岩问我。
我想告诉她,让她帮我出主意,可是我又怕她提出和我一起去,到时候把秦羽岩也牵扯进来的话,情况就会更复杂,而且会多一个人陷于危险之中。
于是我谎称肚子疼,“一会儿就没事了。”我说。
秦羽岩叹了口气,去讲台边的饮水机帮我接了杯水。
这个微小的关怀让我感动不已,而此后的事实也证明,秦羽岩真的是除了江晓菲之外,给了我最多关怀和温暖的人。
放学后,我没有和秦羽岩一起走,我告诉她我想快点飞奔回去休息,“那你路上小心,不要骑太快了!”告别时,秦羽岩忧心忡忡的看了我一眼,日后,她每每回忆那晚离别时的情景都会痛心疾首,悔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拦住苏帘西,为什么让她一个人奔赴黑暗!
我飞快的赶到了桑梓街,七拐八拐后,来到了那个废弃的篮球场。
可是篮球场上空无一人,只有秋风呼呼的刮着,如同呜咽。
我的心莫名的发慌,怎么回事?不是说路逸文有危险吗?
这时,背后有人叫住了我。
是路星浩。
“你哥呢?”我问,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看来嫂子真的很担心我哥啊。”他不紧不慢的说。
“你哥到底在哪?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自己学坏就算了,为什么非要把你哥拉扯进来!”我气愤的说。
“想见我哥是吧。”他恶狠狠的看着我,“跟我来!”
我站在那里没有动,隐约觉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仿佛是有什么陷进。
“再不走我哥就要被他们打死了!”他不耐烦的督促道。
“好。”我说,“我跟你去!”
我跟在路星浩的后面,他带着我穿过那条杂草丛生的小路,来到了那间破旧的小屋跟前。
门开了,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转身欲走,路星浩却在背后使劲推了我一把,我一个踉跄跌进了小屋,身后的门迅速的关上了。
之前那两个跟在油条身边的痞子男抱着手挡在我身后,我抬起头,屋子里哪有什么路逸文,分明就是一脸坏笑的油条!
我的心迅速的缩紧,逐渐浓缩成一个细小的核,即刻就要坠入深渊。
“你们要干什么?”
我无力的问,答案其实是显而易见的,我却不甘心,怀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希望事情还能有所扭转。
“干什么?哈哈哈!”油条仰天大笑道,“我是男的,你是女的,你说我要干什么?哈哈!”
原来,一切都是骗局,路星浩策划的骗局!
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颓然的坐在那里,内心里汹涌而至的绝望像洪水般将我吞噬。
“啊!”我大叫一声,“不要过来!”
“哈哈,我劝你还是老实点,否则别怪我对你动粗!”
我坐在地上,一步一步的向后挪动,直至退到墙角,再无退路。
油条狰狞的笑着,我在黑暗来临之前,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仿佛过了一万年之久,我睁开了眼睛。
上帝说,黑暗。于是就有了光。
上帝说,行善。于是就有了罪恶。
我披头散发的坐在那里,心里一片狼藉。
油条抽了一口烟道:“没想到你是第一次啊!”
我面无表情的穿上衣服,内心里一些纯白的东西迅速的变脏,变黑,爬满了蛆虫般的腐烂。
走出那间昏暗潮湿逼仄的小屋,路星浩还在门口。
我想把他撕成千片万片,却觉得全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
“你别恨我。”他说,“是我哥让我这么做的!”
“你说什么?”我一下子觉得天旋地转,快要站不住了,“你再说一遍?”
“真的,是我哥让我这么做的,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估计是想借此机会甩了你吧!他一直都这样啊,玩玩儿就甩了!不关我的事啊!”
说完他就跑了,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怔怔的看着黑暗的夜,我想哭,却觉得眼泪找不到出口。
我踉踉跄跄的来到了大街上,深秋的夜晚,街上并没有什么人,我像个孤魂野鬼般的到处游荡,我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内心疼痛无比,空虚无比。
我想了想,决定亲自问问路逸文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虽然换卡了,但我还记着他的号码。
我在兜里摸索着,发现手机不见了,一定是遗失在那间小黑屋里了。
我没有返回去,那个地方简直是地狱,我再也不想去第二次!
我走进电话亭,颤抖着拨通了110……
电话滴了一声后,我迅速的挂掉了,如果真的是路逸文指使路星浩这么做的……我不敢再往下想。
思绪混乱中,我颤抖着拨通了秦羽岩家的电话。
是她妈妈接的。
“阿姨。”我有气无力的说,“我找秦羽岩。”
“这么晚了,你有啥事儿?”
“没事儿,我就想跟她说说话。”
“喂?是苏帘西吗?”秦羽岩接过了电话。
一听到她那熟悉而温柔的声音,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在电话里嚎啕大哭起来,我什么也不管了,所有的委屈、痛苦和绝望像决了堤的洪水般汹涌而至,我肆无忌惮的让它们泛滥成灾,成为天地间的悲鸣绝响……
“不哭不哭,到底怎么了帘西?”秦羽岩在电话那端心急如焚。
“我被强暴了,秦羽岩。”我大声的哭喊着,“我被强暴了!”
五分钟后,秦羽岩出现在我身边。
见到她,我浑身都瘫软了,一下子扑倒在她身上。
“天哪!”看到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惊恐万分,“是谁?谁把你弄成这样!”
我只字不提。“累。”我说,“羽岩,我好累……”
秦羽岩扶着我去了附近一家小旅馆,在那散发着淡淡霉味的床上,我们抱头痛哭。
她紧紧搂着我,“乖,没事的……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我是不是很脏?”我哭着问她,“脏死了,脏死了……”
“没有,这不怪你,乖帘西,不怪你……”
哭了一会儿,我挣脱她的怀抱,走到了浴室。
拧开水龙头,没有热水。
不管了!我站在冰凉的水中,一遍遍的在身上涂满沐浴露又冲掉,反反复复,冰凉的水冲刷着冰凉的眼泪,冲刷着冰冷的罪恶哗哗啦啦的敲打着地板,仿佛世界末日的哀歌。
十一月的夜晚,要我就这样洗着冷水澡,却丝毫不觉得冷,因为心已经被冻的麻木,再也没有任何痛觉。
“不要洗了!”秦羽岩在外面敲门,“不要洗了,快出来!”
我没有理会她,继续把自己埋在冷水中。“苏帘西,苏帘西!”
在叫了几声没有反应后,秦羽岩推开门冲了进来,一把将我拽了过去,用浴巾把我裹住,“不要再洗了!”说着,她紧紧搂住了我,放声大哭。
如果世界即将被冰冻,我情愿与你一起站在水中;如果宇宙即将大爆炸,就让我与你一起变成粉末。
每次在孤单的时候,我都会想起那一刻秦羽岩的哭声,撕心裂肺,呼天抢地的哭声,似乎受苦受难的不是我,而是她。想起她的哭声,我就会忍不住捂住胸口,痛的不能呼吸。
等我们都平静了一些,我告诉了她事情的经过。
“什么?路逸文的弟弟设计你?”秦羽岩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有这样荒唐的事情?”
我又告诉她,路星浩和油条那些人似乎有什么纠葛,三天前路逸文为了他弟弟被油条的人打了,我和江晓菲还去求油条放了他。但我没告诉她路星浩说是他哥哥指使他这么做的,太残酷了,我不愿意面对这样的事实,秦羽岩知道了肯定也会很难过。
“是不是因为,路星浩知道你喜欢他哥,为了他哥可以不顾一切,所以就骗你去那个篮球场?”
“我以为他不会骗我,我以为他真的担心他哥才叫我去帮忙的。”
“太无耻了!”秦羽岩气的咬牙切齿,“你跟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串通那些人害你?”
我大脑一片混乱,“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算了,别想了帘西,明天我去问问路逸文到底他弟弟是怎么回事!”
我一听她要去找路逸文就急了,“不行!不能去找路逸文!不能让他知道!”
我害怕真相,害怕答案,我已经不能再承受任何打击,我宁愿相信一切都是路星浩搞的鬼,与路逸文无关。
我一遍遍的在心里暗示自己,是路星浩,是路星浩,于是我就真的相信了是路星浩做的,与路逸文无关。
好好好,不找不找,你不要激动,乖,不要想了,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好吗?“
“嗯……”我含着泪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秦羽岩把我送回家,然后去了学校帮我请假。
我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太阳一点一点的往上升,然后一点一点的往下掉,掉进黑暗之中,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以后,还要面对多少个这样漫长的一天?
如果路逸文知道了的话,会恨他弟弟吗?会因此而嫌弃我吗?
呵,就算他嫌弃我又怎样,我们已经分手了,他对我,也只剩下恨与嫌弃了吧!
因为恨我,所以让他弟弟设计害我?
我的脑海里一团糟,头痛欲裂,我准备出门走走。
开门的时候正看着妈妈一只手提着超市的购物袋另一只手在包里找钥匙。
“帘西,你怎么在家?今天没去上学吗?”妈妈看到我愣了一下。
“啊。”我假装镇定的说,“下午头疼,老师让我回来休息一下。”
“头疼?”妈妈赶忙腾出一只手在我头上摸了摸,“不会是发烧了吧?”
“不是,没事儿,可能是压力太大,我出去散散心。”
“行,那你去吧!”
我强忍着眼中的泪水飞奔下楼。
“等会儿早点回来吃饭啊……”妈妈在身后喊道。
大街上熙来攘往,我骑着单车漫无目的的游荡者,找不到出口,也找不到方向。
我迷惘而颓废的穿过一条又一条的马路来到了桑梓街,站在了一幢十层写字楼顶的天台上。
没有人注意到站在楼顶的小小的我,没有人触摸到我的伤痕,没有人看清我的眼泪。
可是,为什么事已至此,依然会在脑海中,浮现你昔日的浅浅笑影。
为什么即使面对死亡,依然无法在我的心上找出爱的原稿,然后将你一笔抹去。
我万分绝望万分悲凉的抬头仰望一群南飞的候鸟,流下了冰凉的眼泪。
再见了,我的百合岁月。
再见了,我的向日葵男孩。
我在心底轻轻说着,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在呼呼的风中,像一只受伤痊愈的鸟那样即将展翅飞翔……
我看着楼下面渐渐多起来的围观的人,如果我跳下去,一定会有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
死很容易,可是死了,那些肮脏的故事就会在世间流传。
所以只能选择比死更可怕的生,独自带着丑恶的往事在角落里腐烂。
我流着眼泪静静的走下天台。
晚饭过后,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用剪刀一缕一缕的剪自己的头发。我开始明白了江晓菲的报复理论,她说,父母抛弃了她,她就要堕落下去,报复他们对她的欺骗与无视,而我呢,我被这个世界上的一些人伤害了,我无法报复这个世界,也无力去报复那些人,所以只好把自己当做报复对象,虐待,鞭笞,直至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