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看了地图之后，回到座位上。胜男咬了咬下唇，又看了看两位姐姐，若有所思，轻轻拍了一下桌子，说：“大姐二姐，我们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当然是武器。”紫涵说，“虽然前几次从小鬼手中缴获了一些军火，国军上次也送来了一批，但数量远远不够，许多战士还拿的老套筒，早该换了。战士们经常抱怨子弹卡壳，甚至偶有炸膛的事故发生，极大影响战士们的抗战情绪。”
胜男点了点头，眉头一皱，望着碧春。碧春刚好看过来，用惊愕的眼光看着胜男，瞪大眼睛问道：“你不是想‘独吞’这批军火吧？”
“大姐，这是什么话？要守住定阳山，就得有武器。”胜男眉头紧锁，心情沉重，“我思考的问题，可能与你们不一样。我从小生活在狼断山脚下，对这里的一草一木有深厚的感情。当前，小鬼子进犯定阳，我必须起来反抗。我也考虑了夺到这批武器后，张师长可能会怪罪下来，若没有武器，后果更严重，小鬼子杀人不眨眼，一旦进入定阳和利康，会有多少乡亲遭罪啊？！我心里十分矛盾，又是你们在定阳山选出来的总指挥，肩上的担子很重，权衡利弊，我宁可选择保护百姓被张师长重罚，也不会选择放弃夺武器而顺受于国民党的指令。”
“这是张师长要的军火，你擅自作主，夺下这批军火后，说不定命都没了。”碧春着急地看着胜男。
“如果用我一个人的命，换回定阳、利康千千万万老百姓的命，我也愿意。”胜男坦然地说。
“你是不是等国军和小鬼子两败俱伤的时候，才出现在猛虎跳，乘机夺取军火？”碧春盯着胜男说。
“谁说我的部队会在猛虎跳出现？我完全按张师长之命，带兵埋伏在青锋城周围。”胜男不高兴地说，“我也是从鬼子手中夺这批军火。但是，为了减少部队的伤亡，我不得不用一些‘方式方法’。”
“老三，你还是想用‘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样的糗招式，趁张师长的部队和小鬼子两败俱伤之后，你带兵突然出现，袭击小鬼子，轻松拿到军火。你这样是在犯罪，知道不？我也知道你有本事，无论你用什么办法夺得军火，一旦张师长怪罪下来，你根本承担不起这个责任。”碧春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
“如果这批军火让张师长拿去装模作样，还不如留给狼断山一带的年轻人。张师长是中央军，有大量的武器握在手里，而我们的战士呢，武器严重不足。上次你向重庆申请了军火，一个多月才运过来，而且数量极为有限。上了战场，没有武哭，怎么打仗？用血肉之躯去抵挡小鬼子的枪炮？”胜男语气高亢，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所以，这批武器我要定了。我要守住定阳山，保护定阳和利康的乡亲们。”
“我不会让你得逞。你难道不为我考虑那么一丁点儿么？我是一名堂堂的国军中校，是党国的重要人才。如果我有一个妹妹夺取党国要的军火，我还有前途么？”碧春瞪着眼说。
“我要定的东西，任何人也阻止不了。我考虑的是千千万万的利康人、定阳人。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乡亲们遭罪。”胜男同样瞪大眼睛。
“老大、老三，消消气。我们都是为了打鬼子，又是亲姐妹，要是爹爹在场，看到自己的两个闺女吵架，心里不知有多难受！”紫涵说。
“大姐，你想过没有，过不了几天，青锋县城将派一个联队的小鬼子驻守，一旦进攻定阳山，我们拿什么守？”胜男红着脸，双手摊开说，“小鬼子的目的就是突破定阳山，占领定阳和利康，一旦立稳脚跟，再向狼断山进发，最后直达重庆。我们就算守不住定阳山，还可以退守狼断山，前提是我们要有武器啊！”
“你是一个将才，也很会辩解，所以，根本不把我这个大姐放在眼里。你又想过没有，就算你是对的，也要尊重我，因为我是你的亲大姐。常说，爹娘不在，长姐如母，看看你刚才的口气，一副吃人的模样。我真不相信，你敢和大姐动手？”碧春几乎要流出了眼泪。
“大姐！刚才是我不对，调气太重。常说忠孝两难全，我有时心理极为矛盾、复杂，既想着国家的领土神圣不可侵犯，又想着生我养我的父老乡亲，还痛苦地冥想着重庆那帮昏聩的老爷们。我好想早日打退小鬼子，让百姓过上安稳日子，可我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女娃，要枪没枪，要人没人，眼看着小鬼子就要突破定阳山，我能不着急吗？许多和我同龄的姑娘，还依偎在爹娘身边，过着温馨的生活，可我杨胜男没有这个福分，天生就是劳碌的命！当前，我们的国家面临前所未有的危险，小日本狼子野心，觊觎我整个大中华，重庆那帮老爷们，腐败无能，如果我们都贪图安逸，不拿起战刀，小鬼子就会长驱直入，到那时，国将不国，我们都会成为日本人的奴隶。”胜男慷慨激昂，眼眶闪着泪花，“如果这批武器到手，就可以送一部分到爹爹那里，余下的留在定阳山打小鬼子。只要有了称手的武器，我杨胜男一定守住定阳山，给千千万万的老百姓一个满意的答复。”
“大姐！老三做的，无疑有益于整个狼断山这一带的老百姓。我是一名八路军指战员，既不反对，也不赞成。从整个国家的利益来讲，老三是对的；如果单从两军的利益出发，有点自私。但是，张师长那边有足够的武器，这边武器奇缺，如果数千小鬼子同时猛攻定阳山，没有好点的武器，肯定守不住。定阳山一旦失守，定阳、利康的百姓就会面临巨大的灾难。”紫涵一边说，一边坐到碧春身旁掏出手帕给她擦眼泪，然后道：“老三可否细讲一下你的作战方案。”
“其实很简单。我只是多安排了一点‘节奏’。今天九月一日，我是这样安排的……”胜男低声对着两位姐姐说出自己的方案。
紫涵不住点头称赞，好计谋，如此一来，既不违抗张师长的命令，又能夺得武器。
碧春刚要点头，突然想到适才胜男用眼睛狠瞪着她，便尴尬起来，装作不动声色。
胜男明白其意，立急走过去坐到她身旁，左手搭在她右肩上，头靠在她左肩上，吐着舌头说：“大姐，你还记得小时候带着二姐和我去小沟沟里捉泥鳅不？那时天真无邪，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好快乐！”
“你呀，就会哄人家，刚才对我还那么凶，现在又装得这么可爱。”碧春摇着头说，“难怪小鬼子叫你‘女魔头’。算了，我也不和你计较。如果有一天，我被党国革职，就做你的副手。你放心，你布置的任务，我会不折不扣地完成。”
“老三，我也会完成你布置的任务，放心吧！”紫涵语调十分诚恳。
胜男看着两位姐姐，刚才争吵的时候，瞪着眼，接收任务的时候，却如此坦诚，心里不免升起一丝愧疚——的确不该用强硬的口气回击大姐。最后，胜男歉疚地说：“大姐！我再一次向你道歉，真不该那样顶撞你。看得出来，无论何时，你都在帮我，你也希望早日打退小鬼子。”
碧春叹了一口气，回道：“也许我这个大姐没有当好，老二就不一样，知道你是对的，就全力支持你。我时候也在反思，国民党内部腐败极了，何必还为他们说话呢？我很清楚自己，心里不够明朗，缺乏抉择力，像《水浒传》里的林冲，明知道朝廷昏聩，却不敢做出选择，还寄托了自己那份‘肥皂泡’似的美好愿望。”
“大姐！你没有错，你手握战刀，一心打鬼子，仅凭这一点，就赢得了战友们的尊重和千千万万百姓的拥护，难得的好姑娘。但时事弄人，有时不得不转个弯来处理问题。”紫涵说。
“我们休息吧，很晚了。对了，大姐要不要到郑团长那里去睡啊？”胜男说着，就跑出了作战室。碧春立急追出去，满脸绯红，“好你个小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紫涵呵呵笑起来，摇了摇头，也走出了作战室。
夜很深了，露珠挂在枯草尖、灌木丛、枝坷上。偶有凉飕飕的风吹进林子，晶莹剔透的露珠便滚落到地面上，瞬间渗进了尘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