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钟,傅东宇敲门的时候,邵北柠刚好把汤熬好,关上火。
听到敲门声,去开门。
“你来啦?”然后放下围裙,跑过去拉他的手。
傅东宇回握她的,“没接到你信息前,准备带你去吃西餐的。”
“牛排那些我也能做的。”邵北柠随口答他,屋里有暖气,傅东宇将外套脱下,邵北柠体贴的接过,帮他挂在衣架上。
她做的那么随意自然,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屋里饭香四溢,像极了晚归的丈夫的回到家妻子做好了饭菜等着他,人间最普通的烟火气最能抚慰人心。想到这,傅东宇的心在瞬间柔成水,手掌在她小脑袋上揉了两下嗔道,“你做了什么这么香。”
邵北柠松开他的手,往厨房走,“你先坐会儿,马上就好。”
傅东宇环视一周,一室一厅的房子装修很简单,又或许都不能称得上装修过,只是摆了些简单的家具,不大的客厅里放着一张单人沙发,地板上被她铺了绒毛地毯,沙发里有抱枕,书架上摆放的都是关于预防医学的书籍,电视机旁边放着一些绿植,淡色的窗帘,阳台上摆放着她拖鞋,桌上简单的茶具,满满的生活气。温馨舒服,傅东宇想到自己那不小的三居室,他不喜欢那些过于复杂有色彩斑斓的风格,极简的黑白灰觉得还舒服些,但是来到她这里竟莫名觉得舒适,新奇。
她喜欢的,就这么自然的成了他也喜欢的。
厨房里有“哗哗”的水声,傅东宇敛了深思,挽起袖口,走了过去。
邵北柠正在洗碗,微微垂着头,暖黄色的光打在她的侧脸,安静柔和,傅东宇一阵深思恍惚,走过去从背后拥住她,真实的温度直达心尖。
邵北柠身子一僵,耳根也跟着有些发烫,踌躇了一会才慢慢道,“怎么了?”
傅东宇闭着眼睛没说话。
她问,“饿了吗?”
傅东宇这才笑了,对着她耳语,“嗯......饿了。”
他的呼吸吹在耳边,痒痒的,邵北柠缩了缩脖子,“马.....上好。”
傅东宇扳过她的肩膀,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我来。”
其实邵北柠已经做好了三菜一汤,端到饭桌上就可以吃饭了。
傅东宇看着桌子上摆好的饭菜,心里一酸,有那么一瞬间,很怕。他恐惧的想是不是没有他,她也能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那他是不是就成了她生命里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邵北柠夹了鱼放到他碗里,“尝尝好不好吃。”
傅东宇夹起她放在碗里的一块鱼放进嘴里,邵北柠定定地看着他,然后笑着问,“好吃吗?”
他如实答,“特别好吃。”
她一双眸子如同玻璃一般,清澈又透明,傅东宇注视着她,仿佛是人生最壮阔的等待,最终却意想不到的等来了,还好他没有放弃,还好她没有迷路。
邵北柠歪头看他,这会儿才带着几分委屈地说,“在山里的时候你还嘲笑我呢。”
她这一刻的表情,呆萌憨厚,像是真的受了什么委屈一扬,傅东宇看着她胸臆间瞬间被温柔和疼惜占满。
以前那么淡漠的一个人,给他做了饭菜,安静的坐在那里,整个人温柔的像在发光。这世界上有六十几亿人口,但这个瞬间,只这一人,就能敌过千军万马,四海潮生。
一瞬间傅东宇的心情很复杂,那时候就知道她比同龄人都独立,他也不想太过悲情,一扫胸臆间的涩意,他故意说,“所以今天是专门来打我脸的?”
邵北柠扬了扬眉,“谁敢打傅总的脸。”
傅东宇起身走到她身边,不及她反应,俯身将她困在椅子和手臂间,既像在回答她又似在自言自语,“也只有你。”话落,低头吻住她。
邵北柠贪恋这一刻的美好,她抬手抱紧他,闭上眼睛回吻。
感受到她的回应,傅东宇更加专注深情的吻她,不带一丝情欲。
许久之后,才离开她的唇,呼吸还未调整,在她脸颊上亲了亲,“吃饭......”
而后又抚了抚她耳边的碎发,急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你做得这么好吃,不能浪费了。”
“.....”
重新坐回餐桌前,邵北柠把盛好的汤端给他,“今天都在忙什么?”
“查岗?”他的笑的不以为意。
邵北柠侧过头,盯着傅东宇滚动的喉结,半响没话说。
傅东宇没想逗她,换了个话题,“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打电话,我去接你。”
“我去了商场。”
“买了什么?”
她毫不犹豫道,“你脚上的拖鞋。”
傅东宇失笑,“特意为我买的?”
邵北柠被他的表情逗笑,微微嗔道,“自恋。”
他笑得肆意,一如七年前。
“工程不是都停工了,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他放下手里的勺子,看着她的眼睛道,“明天开始接你上下班,算不算。”
“......傅总这么闲的吗?”
“我们公司路过你们医院,送完你上班我再去公司,不耽误。”
同安和一院确实在一个方向,只是,邵北柠抬眼看他,“傅总真的要赶我们那么早的时间点去上班吗?”
傅东宇懒懒一笑,“我有早起的习惯。”
“.....”
三菜一汤被他吃到光盘,邵北柠笑得眉眼弯弯。
吃完饭收拾碗筷,傅东宇不让她插手,邵北柠拗不过他只好站在一旁陪着他。
他185的身形在这逼仄的小空间里,有点施展不开的样子,微微弓着背,怎么看都与这小厨房不搭调,袖口时不时掉下来,邵北柠走上前帮他重新挽好。
收拾好厨房,时间还早,而他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邵北柠问,“要不要看电视。”
本来就没想这会儿就走,傅东宇答得急,“好。”
邵北柠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电视机里面播放的一档音乐节目,她笑着问他,“要换台吗?”
“就这个吧。”
邵北柠打开电视又去厨房洗水果,傅东宇坐在沙发里双腿交叠着搭在一起,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抚着自己的下颌,神态有些慵懒,更多的却是心理上的舒适,多少年没有过这种感受了。
手机在这时响起来,来电显示是张彧,邵北柠顿了顿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他的嗓音嘶哑的不像话,“睡了吗?”
邵北柠关掉水龙头,微微蹙眉,淡声道,“还没。”
“没回老宅?”
“在公寓。”邵北柠往客厅看了看,傅东宇的视线并不在这里,问他,“怎么了有事吗?”
那边咳嗽一声,说:“没什么事。”
下一秒张彧嘴角扬起一抹苦笑,“今天去老宅看爷爷奶奶,没见你。”
他经常会去老宅看爷爷奶奶,有时张母也会跟着去,邵北柠自从上次见过张母以后,两人还没有见过面。
邵北柠沉默不语。
那边像是有车鸣笛声,邵北柠皱了皱眉,刚要说话就听见他低声道,“柠柠,我要订婚了.....”
邵北柠有一瞬的惊讶,不过也在情理之中。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沉默半响,还是说出了在舌尖掂量许久的两个字“恭喜。”
张彧挂断了电话。
在和她打这通电话前,他站在阳台上抽完了一整包烟,吹了三个小时的冷风,电话结束的那一刻,就再也没有了回头路。
那8年无处安放的感情消失殆尽。
张彧想,如果他能再早一些遇见她,如果他在那年就跟她告白,如果他再勇敢果断一些、如果......
如果,如果。就像是条件状语从句,而他这一场无疾而终的爱情则死于这里,每个人的出场顺序太重要了,张彧想如果他们换个时间认识,或许就会有不同的结局,有些爱,只能止于唇齿,掩于岁月。
如果感情这种东西也能讲先来后到的话,世界大概就会比现在太平很多。
邵北柠拿起水果往外走,抬眼就看见倚着门板注视着她的傅东宇。
他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在她说话前先开了口,坦诚的说,“虽然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秘密,但是如果那些话说出来会让你为难,不说也罢,但是邵北柠,你必须要待在我身边,当是补偿我被你甩的那七年时光也好,或者别的缘由也好。”
邵北柠看着他的眼睛问,“你不高兴了是吗?”
“是。”傅东宇左手揽着她的肩,右手与她十指紧扣,“因为那七年是他一直在照顾你,对吗?”
对张彧虽有感激,却也不失嫉妒。
邵北柠心一紧,小心翼翼的问,“那你会......在意那些过去吗?”说完她将头微微靠在他臂膀上,眼睛没敢与他对视。
傅东宇用下颌蹭了蹭她额头,“相比那些过去,我更感激他把你照顾的很好,让我还有机会能为余生弥补。”
愿我们错过丢失的所有遗憾,都是为了给余生惊喜而做的铺垫。
邵北柠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她,那些岁岁年年,坠入海底又飞到天边,即使经历了花开到冬雪,傅东宇还是傅东宇,一直在那里。
他的话让她强行伪装的镇定全然崩塌,以前总觉得十九岁到二十六岁,相隔了一生那么漫长。温柔良夜,此刻她只需要感谢,感谢他一直真切地把她挂在他的世界里。
出走的时光,没有迷路。
傅东宇胸口涨的难受,如同他彻底失去她所有消息的那天,像是黑色的迷雾裹挟着猩红的心脏,有一只手把他掷进了深深的泥沼里。
邵家破产她肯定也受到牵连,或多或少,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她在那些没有他的时光里,并不幸福,心中酸涩终于泛滥,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他说,“以后都有我。”
眼前人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他的话轻柔又坚定,当年那个青涩的少年,早已变成了有担当的男人。
邵北柠靠在他怀里重重点头。
这世界上有千种等待方式,而最好的那一种叫做来日可期,等待终不负相遇。
这一刻,才是真的失而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