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蒋清子接到接到餐厅经理的电话离开了。
傅东宇仰面躺在沙发上,酒劲已过,清醒了不少,拿起手机想要拨通那个号码,下一秒脑海里闪现的都是今天一整天她的犹疑,手里紧紧握着手机犹豫再三那通电话终究没有拨出去,他有些懊恼的将手搭在眉眼上。
她毫无音讯的消失了七年,又悄无声息的回来和他再次相遇,这样的奇迹傅东宇连做梦都不敢奢求,如果不是命中注定,他实在想不到更好的诠释。
窗外霓虹灯影绰绰映在玻璃上,已是深夜,喧嚣的城市骤然寂静,回忆四面袭来。
那一年的平城还不似现下这般。
“你再不回来管管他,别说军校了,二本都没得上。”傅母皱了皱眉头看一眼翘着二郎腿的坐在地板上看球赛的傅东宇,“最近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天天就知道偷着去上网,不知道哪天就学坏了。”
傅东宇根本没注意听母亲跟父亲告了他什么状,聚精会神的盯着屏幕。
“你爸要跟你说两句。”傅母踢了踢他小腿,“快点的。”
傅东宇眼皮都懒得掀一下,接过电话,及其敷衍的叫了声爸。
“好好跟你爸说。”傅母看不得他这种态度,径直走到电视机前,拔了电源。
“干什么。”傅东宇腾地站起来,“打的正精彩呢。”
说完就要去插电源,“你跟爸聊吧,我说完了。”
“说完了也不准看了。”傅母道,“新学期开学几天了你说你每天不是迟到就是早退,哪有点学生的样子。”
眼看比赛就要结束了,傅东宇急得倒吸一口凉气,他的老母亲吃软不吃硬,想到这瞬间换脸撒娇,“妈,就两分钟,看完我立马回屋读书,行不行?”
傅母难得不按常理出牌,“少跟我来这一套,上周李老师还打来电话说你又逃课了。”
有点新账旧账一起算的意思。
傅东宇眼睛闪了闪,“妈,那是体育课,这么热的天在操场跑几圈还不得中暑啊,你放心,我保证下次段考肯定不会掉出全年级前五名的。”
话刚说完,已经急不可耐地插上了电源。
前五名?还真敢说,从全年级第一名掉到第三名,现在变成了第五名。傅母恨铁不成钢,一边打扫卫生,嘴里还不忘教育儿子,看到书架上他平时最爱捣鼓的建筑模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拿起其中一个拼好的模型就要砸过去。
这下傅东宇真慌了,伸手去接,嘴上也是语无伦次,“关了,关了,您别......”
说着夺过模型一溜小跑冲了出去。
傅母被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汉唐路一些废旧的拆迁房边一群十七八岁的少年肆意张扬,旁边还有一辆黑色的摩托车。
傅东宇穿着黑色的t恤年站在人群最中间,他的长裤被卷到了膝盖处,说话间看着跟前的另外一个男生抬腿就是一脚。
十七八岁热血少年的行事风格就是这样,能动手的绝不动口,冲动、浮躁。
“东宇,差不多行了,咱撤吧。”寇鹏飞小心翼翼地提议。
“怂了。”傅东宇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怕什么,你东哥在呢。”
章旭尧最先注意到前方那一抹身影。
胳膊捅了捅了傅东宇示意他看前面,“那妹子穿的是我们学校的校服,被打小报告了我爸非宰了我不可。”
傅东宇抬眼看过去,那女孩绑着简单的马尾,眼眸平静的看着这边。
对视几秒,女孩淡漠的收回视线,理了理额前掉落的碎发,转身走了。
因为刚打赢了一架,傅东宇心情很好,眼里带着笑:“撤了。”
狭窄的巷子幽深且长,刚才那抹身影还未走远,摩托声尖锐刺耳,她往边上靠了靠,擦肩的那一瞬间,疾风吹起她的发,只有不到一秒钟的对视,一闪而过。
傅东宇不敢把摩托车骑回家,傅母不知道他在二手市场弄了一辆摩托车,一直放在章旭尧家的破仓库里。
安置好摩托车,跑回家,不出所料,傅母等在客厅里。
偷偷翻窗溜进卧室里,刚换下裤子,傅母推门而入,傅东宇反应迅速的关上门,跳下台阶,扬声喊着:“晚上不回来吃饭啦。”
安静了一秒钟后,门里面传来一声气恼的声音:“小崽子,你就等着你爸回来收拾你吧。”
傅东宇笑了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转身往下走,于是就无可避免的和系好鞋带,站起来的邵北柠打了个照面。
视线对上的瞬间,傅东宇举起右手,带着十足清新感的笑容对邵北柠说:“嗨!”仿佛刚才挨骂的不是他。
结果呢,邵北柠像是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一般,视线从他举起的右手移到他笑容满面的脸,再冷冷撇开视线,转过身,对他的招呼视而不见。
傅东宇看着她的背影,还挺拽,他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这女孩不是他们班新转来的同学吗?应该没有认错吧。
翌日,学校课间休息,傅东宇从卫生间回来还没有走近教室就看见班级门口围了很多同学,上次出现这种被围观的情况还是他获得市篮球比赛第一名的时候。
傅东宇挤进教室就看见邵北柠眉头紧皱的看着她面前的男生,低声说:“我们出去说。”
“谈恋爱这么明目张胆....”
“这是她男朋友吧......”
有同学低声议论着。
她忽然低下头,转身要走,那男生一把拉住她,“怎么害羞了?你可是我未来老婆,让你同学知道了又怎样。”
这一下,周围的起哄和嬉笑声更加热闹了。
“是吗?可是,我很讨厌你。”果断地甩开徐然的手,邵北柠清晰地说。
那一刻,她的脸已经涨的像是要喷出鲜血一般,周围一双双异样的眼睛盯着她。
什么人敢跑到他傅东宇的地盘撒野。
他收回视线,走过去,抬手轻轻的敲在课桌上:“哎呦,这么拽啊?”
“你谁啊。”男生侧身与他对视,“别多管闲事。”
傅东宇朝着章旭尧努努下巴,章旭尧赶紧走上前,“他是我们一班的班长。”
章旭尧在旁边一阵激动,他是知道傅东宇不会坐视不理的,一班的每个同学都是他这个班长打上烙印的人,谁也别想动他边上的人。
“人家都说了很讨厌你了,怎么还狗皮膏药一样黏在这。”傅东宇露出一抹轻佻的姿态,“学校门卫大叔该下岗了吧,这种流氓痞子怎么也给放进来。”
同学们哄笑声一片,那时候的他在学校就是一只骄傲的孔雀,同学们对他的评价都是篮球打得好,学习成绩也很好。正义感爆棚,全校女生理想中的早恋对象。
面前的男生被他挑衅了,一脸铁青,忽然抬手,那一拳是想要教训傅东宇的,没想到邵北柠忽然挡住他前面,那重重地一拳就落在她的小腹上,傅东宇清楚的看到她脸上瞬间冒出的冷汗。
目光忽然冷的毫无温度,他忍无可忍挥,手一拳打在男生脸上,力道大了些,那男生猝不及防踉跄一下,渐渐地,四周的起哄和嬉笑在他冰冷的态度里消散冰封,教室里变得安静下来。
邵北柠蜷起身子蹲在地上,像是一株垂下伞盖的蘑菇,脸上密密麻麻满是冷汗。
在那男生出手回击他的下一秒,邵北柠强撑着起身看向他,“对不起,我道歉,别闹了行吗?”
最后那男生看一眼同样愤怒的傅东宇,继而转脸又看向脸色已经苍白的邵北柠,“等你放学再说。”撂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傅东宇实在看不惯这种嚣张的人,想追出去教训他被章旭尧拦下,手指了指了邵北柠。
傅东宇这才回眸去看邵北柠。
“没事吧。”想起刚才那一拳,他不自觉放低了声音,“要不要去医务室。”
上课铃在这时响起,邵北柠摇摇头,趴到课桌上。
那个时候的傅东宇做事全凭一腔热血,什么都喜欢用拳头解决从不计较后果。
英语课结束邵北柠和傅东宇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
天边的晚霞已经燃烧得非常浓烈,校园里同学们熙熙攘攘的走出校门,傅东宇单间挎着书包站在夕阳余晖下。
两分钟后,邵北柠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踩着楼梯往下走,看到他叫了声“班长”。
她的声音很低,但是傅东宇还是听到了,他转过身看向她。
“等会老李要是问起来,你就推到我身上。”他大义凛然地说。
“跟你没关系。”邵北柠叹一口气,把声音放得更低,“他只是针对我。”
“怎么跟我没关系?我是班长,也是我先动的手。”
邵北柠不以为意,沉默的走着,男生似乎都是一个模样爱逞能,当英雄在女生面前卖力表演,就是为了讨女生欢心,在邵北柠看来,即便是今天傅东宇帮她说了话,此时的笑容也算柔和,但那也是一种轻佻的姿态。
傅东宇看着她消瘦的背影在夕阳下被拉的很长,他想起初次遇见她的情形,也是这样一抹孤单冷清的身影。
大概是一个月前的暑假,傅东宇和章旭尧他们溜着滑板穿梭着小巷里,尽管已是傍晚依旧燥热,他抱着滑板去商店买冷饮,就是那个点遇见了去买烟的邵北柠。
她的声音冷冷清清,“一包阿诗玛。”
傅东宇不经意瞥了一眼,一个清瘦高挑的女孩,他没有再多看一眼买了饮料走出去。
转弯就看见鲜红的夕阳下,一个女孩正站在街角抽烟。
对于女孩抽烟傅东宇一点也不惊讶,蒋清子早就学会了抽烟,他收回视线扔下滑板,仰头灌了一大口饮料,踩着滑板顺着下坡溜了下去。
和章旭尧寇鹏飞他们几个人来来回回溜了许久才散伙,傅东宇踩着滑板,灵活的转弯,转角处绿灯在倒计时,脚下一蹬,赶在最后几秒种的时间冲过马路,眼角余光再次出现刚才那道清瘦的身影。
已经过了马路的邵北柠正折回去,走在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旁边装作在看手机,慢慢的陪着老人走到马路对面。
老人向她道谢,她淡淡的摇头,转身离开了。
新学期开学老李说班里转来一名新生,没想到竟然是她,傅东宇不是刻意关注她,他毕竟是班长,全班同学的动态他多少都是了解一些的,她不参加任何集体活动,体育课上偶尔请假,没见她和谁畅聊过,她孤僻过度,寡言的厉害。
多年以后傅东宇才明白,在这个周围孩子都处在简单的让人一眼就能看透的年龄的时候,唯独她是一只濯变的天目茶碗,让人窥不明白。
班主任没有过多的指责两人,只是对邵北柠说这种情况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学校里面,既然选择来这里读书还是把学业放在第一位。
邵北柠只是淡淡的点头,在老李对她语重心长的说要她多跟同学沟通、融入集体的时候她也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不像傅东宇马屁拍到老李无话可说,临走才撂给他一句:别仗着学习好为所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