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台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众,郭德刚有些头疼起来,刚才肖白的做法在行内也是有说法的,叫做“点活儿”,就是观众给钱要求某个艺人说相声,或者是说某一段相声。
这种情况以前在茶社小剧场里面比较普遍,现在在大剧场表演反而没有了,因为大家都是买票进场的,节目也都是艺人在后台排好的,观众基本是管不了的。
可现在客人点了买卖的,按照行规,艺人在场是必须要出来表演的,戏比天大,这是艺德也是规矩。
就算有急事,也得演完了戏才能去处理,就是你爸爸死了,那也得演完了戏才能回家奔丧去。千万不要以为这是一句玩笑话,行规如此,戏比天大,你今天有演出,就算是天塌下来,你得演完了。
在旧社会一旦有艺人坏了规矩,会受到所有同行排斥的,任何剧场茶馆都不会要你这样的艺人,不通人情吗?或许是的,但行规如此。
新中国成立之后,各行各业都经历过改造,江湖气都消失了,曲艺类还算是稍稍保留了一点下来,像郭德刚这样的师从老派艺人的人,身上江湖气还是很重的。
看出了郭德刚的为难,余谦在一旁轻声问道:“悦云鹏,他行吗?不会演砸了吧。实在不行我和肖白那小子暗示一下”
郭德刚犹豫一会,坚定道:“戏比天大,他既然是演出的演员,观众点他,咱也没话说。给那小子一个机会,让他试试看吧。”
余谦皱着眉头,虽然点头表示同意了,但是他心里还是怀疑悦云鹏的能力的,毕竟在他看来,悦云鹏近几年的表现虽然有所好转,但是真不是说相声的这块料。
看着台下的肖白,郭德刚给他一个眼神,你小子给我等着。继而抱拳拱手道:“既然众位这么捧我徒弟,那下面就让我和我徒弟来给大家伙说一段相声,小徒年纪小,您诸位多担待。”
“好。”
“来一段。”
观众很捧场,叫好声连连。
后台的悦云鹏反而懵了,怎么着就他要上台表演了,他自己那点斤两自己心里也有数,虽然经历那件事后,自己一直玩命的学。但是相声这东西真的讲究天赋。就像他师父郭德刚,一年前教他了八扇屏的垫话儿,现在他还没什么信心。
看着郭德刚在前面一招手,说道:“悦云鹏,快过来。”
悦云鹏赶紧小跑到郭德刚身边。
郭德刚凑近,轻声对郭德刚说:“云鹏啊,下面咱们说《八扇屏》,里面的贯口活你练了好几年了,熟得很,垫话儿我去年也教你了,你照着使就是了。师父给你捧哏,别害怕,尽管说,不管你说什么师父都兜得住你。”
“诶。”悦云鹏应承了一声,他是个胆小的人,但他也想出人头地,从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更知道机会的重要性。
刚开始有点懵和怕,现在悦云鹏已经调整好了,赶紧走到逗哏站的位置上,捧逗演员的位置是不同的,逗哏在右边,捧哏在左边。在观众的视角上起来,逗哏在左边,捧哏在右边。
郭德刚也在桌子后头站好了,斜着身子看着叶云鹏。
悦云鹏左手压右手,抱拳行礼:“学徒悦云鹏。”
郭德刚也看观众,抱拳行礼:“相声艺人郭德刚。”
“向我们的衣食父母致敬,谢谢诸位捧场。”
鞠躬,掌声起。
介绍相声演员的时候,都是先介绍逗哏,再介绍捧哏,这是老祖传下的规矩,所以就算郭德刚是悦云鹏的师傅,但还是先介绍悦云鹏。
悦云鹏看着观众,把心中的胆怯硬是憋了回去,表面显得很潇洒,说道:“感谢诸位的捧场,这么捧我这个一个小孩子,诚惶诚恐啊,有说的不好的地方,您诸位多担待。”
在肖白带领下,掌声再起,观众很捧场。
悦云鹏继续说道:“刚才是我的师叔余谦给诸位唱了一段快板书,《哪吒闹海》。”
郭德刚道:“诶,对。”
悦云鹏道:“要说我这师叔的本事好啊,这快板书说的多好啊,这人家为什么艺术水平这么高呢?”
郭德刚也问:“是啊,为什么呢?”
悦云鹏解释道:“这是因为人家长了一张大P股脸,诸位您看看我这师叔的脸,这竖着拉一刀就是一个大P股啊。”
郭德刚赶紧拦他:“去,胡说什么呢,你以为横着拉就不是屁.股了啊。”
悦云鹏自己都乐了。
台下观众也笑,余谦在场下还愣了一下,突然笑了出来,心里顿时也放松不少,没露怯就是个好现象。
悦云鹏笑了笑,用手指了指郭德刚,说道:“站在我身边这位,是我的师父,郭德刚。”
郭德刚也笑,总算没白教,自己这怂包徒弟会接话儿了,他也应道:“对,是我。”
悦云鹏继续介绍:“我师父是位老艺人,艺术水平非常之高。”
郭德刚笑道:“哎哟,可不敢当,你捧我了。”
悦云鹏:“没有捧,这不大家都是您是青年曲艺老艺术家嘛。”
郭德刚惊奇道:“这个名号听起来好清新脱俗哟。”
悦云鹏道:“那是,您给大伙儿说说您是在曲艺里面干哪一行的?”
郭德刚面相观众,道:“我呀,是说相声的。”
悦云鹏理了理领子,又道:“那您猜猜我是干嘛的?”
郭德刚摇头道:“这我还真猜不出来。”
悦云鹏道:“我是个文人啊,宝贝,您怎么了。”
郭德刚一推他,斥道:“叫谁宝贝呢,没大没小。”
观众在下面也看的热闹。
郭德刚又道:“你说你是个文人,那你具体都干嘛啊?”
悦云鹏道:“我呀,我平时就是读读书,看看报,练练字,弹弹琴,尿尿炕……”
郭德刚赶紧打断他:“你刚才说什么?”
“额……”悦云鹏辩解道:“对对子,对春联,说秃噜嘴了。”
郭德刚笑道:“好嘛,差点把实话说出来。”
悦云鹏笑了一下,看了眼观众,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一个笑得都没有,这包袱瘟了。
相声表演尤其是街头卖艺的,是非常讲究看菜下饭,你要清楚你的观众想听的是什么,爱听的是什么,你再给人家说什么。
郭德刚自然也看出来这个问题,但既然上台表演,就绝对不能被观众轰下去,郭德刚看着悦云鹏的眼睛,冲他微微点头。
悦云鹏心中稍稍安定,继续往下说:“刚才说到对对子,我们这些文人墨客都爱对个对子,我出个对子您给对对成不成?”
郭德刚也道:“行啊,你给出个上联吧。”
悦云鹏道:“我的上联是,风吹水面层层浪。”
郭德刚迟疑道:“这……这我还真对不出来,您给说说下联呗。”
悦云鹏嫌弃道:“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
郭德刚道:“对,我是不懂,你教教我呗。”
悦云鹏道:“风吹水面啊,这风是在上面的……”
郭德刚打断他,道:“不,我想知道这下联儿。”
悦云鹏却继续道:“水面啊,水面有浪,一层层。”
郭德刚再次打断他:“我想知道的是这下联。”
“哦,下联啊。”悦云鹏像是这才听到,然后一摊手道,很光棍道:“那我哪儿知道啊。”
郭德刚道:“好嘛。”
悦云鹏再看一眼观众,得,这包袱又瘟了,还有几个观众都转身走了,窃窃私语的也有不少,场下,余谦也把眉头皱起来了。
看热闹的肖白也有些揣测不安,自己就是图个乐,顺便给那小胖子一个机会,不能真砸了场子吧?
台上,悦云鹏心里顿时一紧,也暗暗焦急起来,接连两个包袱没响,就说明垫话儿的路子带的不好,这相声八成要瘟。
“不行,不能再这么说下去了。”悦云鹏暗暗下了一个疯狂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