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钱老大长什么模样?”陈副将问。左右不过是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
“他不常露面,长得倒是挺斯文的,高高瘦瘦的,一点也看不出凶相。”
楚晏插了句,“大概多高?”
男人听到女子清脆的声音愣了下,他之前都没发现屋里有个女子,抬眼偷瞧楚晏,余光看到辛筑面色沉沉马上又低下头,颤巍巍答道:“大概比小人高大半个头。”
这确实算高了,和之前药铺伙计说的身高八尺有余倒是对上了。
“可那茶馆伙计不过中等身材,看来他们不止一个人。”陈副将道。
“属下在楼下与他们缠斗时间虽不短,可这段时间就把这些文书收集起来烧掉,这动作也太快了。”乘云道。
“你的意思是——在他回来之前就有人在着手烧毁这些东西?莫非是……当时茶馆外围着的那些人中混有他的同伙,看形势不对先一步回来烧毁罪证。”陈副将推断道。
“你确定你最后看到的人影是茶馆伙计吗?”辛筑转向乘云问道。
乘云顿了一下,摇摇头道:“我只看到一道残影,不能确定是不是他。”
事情被引向更扑朔迷离的地步。
室内安静下来,窗还是保持那人离开时的模样,木质窗沿上甚至还沾着黑灰。一阵风吹进来,微微扬起窗幔,发出沙沙的声音。地上的黑灰也被扬起,散落得满地都是。
楚晏轻咳一声,道:“王爷没闻到一种特殊的味道吗?”
辛筑微微皱眉,因为开着门窗,空气里的烟味已经散了不少,但还是有很明显的焦味。
陈副将凝神吸了一口气,“有什么特别的吗?一股烟味……等等!”
“陈副将是不是闻到一股似兰似麝的香味?”楚晏道,她自小就比旁人鼻子灵敏,师傅口中她的学医天赋也和这脱不开关系。
她看着那堆黑灰,笃定道:“这香味正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其他几个都是习武之人,本就感官比常人灵敏,沉下心来都闻到了藏在空气里的隐约香味,只是那香味太浅了,好像只是风送来的一丝草木香气,不仔细根本闻不到。
辛筑闻到这香味后眉头一沉。
“这香味怎么了?有什么特别的吗?”陈副将问。
楚晏道:“这是沉水香。沉水香不但香味动人,而且香气极其持久,据说可以七日不散。这些文书应当曾被放在燃着沉水香的屋内,不过移出来应该有一段时间了,所以香气也散的差不多,大概正是因此那遁走的人才没察觉到。如今这些纸张被焚毁香味反倒挥发出来,比单单附在纸上更浓郁了。”
乘风乘云点点头,却还是不明白症结所在,不过是一种不错的香料罢了。
“沉水香香气馥郁典雅,产自东南沿海,可产量极少,一般只供给王室。”辛筑声音冷冷,不着痕迹地看了楚晏一眼。
楚晏微垂眼睑,楚国王宫里偶尔会有这种香味,一般都是在父王的寝宫。
“东南?那不是……”陈副将大惊,看了眼辛筑,却没再说下去。不过是查毒药的事,却扯出这样惊天的秘密。
乘云乘风对视一眼,也噤声不语。
之前他们在乱葬岗找到看门老叟的时候,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枚兽骨,他们发现串着兽骨的绳子的打结方式很奇特。
绳子上的结叫缩帆结,一般是在航海时收缩船帆时用的,当海上风渐渐变大时,这种结可以帮助减少船帆面积。
这串着兽骨的绳子一看就是主人随意打的结,是下意识而为,他们由此猜测打结之人多半在海上航行过。
那就奇怪了,如果这枚兽骨是息国人的,他们住在密林里,根本用不到这种结。而且周国位于大陆以北,根本没有沿海的地带,平时也用不到这种打结手法。
将军府看门老叟秘密被杀,手里紧握着兽骨,从表面看就是息国对周国的挑衅。
这件事引起了辛筑的警醒,他可以理解息国人抢劫米粮的行为,可发展到后面的谋财害命,这件事就开始诡异起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息国这种做法根本是以卵击石,只会激怒周国给自己引来灭顶之灾。
可周国身为大国,就算知道其中有猫腻,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息国犯他边疆。这次的出兵是必然,也在某些人预料之中。
“陈国。”辛筑面色阴沉,一双眸子中暗云翻滚,仿佛融进了千年寒冰。
所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华夏安定了这样久,早已有人在暗处蠢蠢欲动。
之前本就是三国相互制约才有这样稳定的局势,一旦两国硝烟起,另一国也不会幸免,到时整个华夏都会陷入战火。
陈国这些年因为粱膏富余,民生安定,商户如雨后春笋般冒头,甚至有商户能雇佣上百织工。这些商人走南闯北大大带动了陈国的经济。
当今陈王于八年前掌政,如今还未到不惑之年,陈国朝堂也还算稳定。
反观楚国,上一任楚王刚逝世不久,新王掌政,局势不稳。两朝老臣不肯放权,新王扶持新势力处处受到掣肘,加之一年前的大涝大疫,国力大不如前。
很早开始,华夏势力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乱象也渐渐显露。
只是没想到这把搅动战争风云的大刀会从这里切入,引起整个华夏的纷争。玄铁军是周国最精锐的军队,若是一朝覆灭,这对周国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辛筑很清楚,这场战争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论后面有多少阴谋,摆在明面上的就是息国的挑衅,何况周国已经下了战书,如果忍气吞声,堂堂大国的名声也就别想要了。除非息国主动俯首称臣,否则这场战争无法避免。
众人都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就算他们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也找不出能让他伏诛的罪状更不能奈他如何,最大的嘲讽是,他们还是得一步步按着幕后黑手的计划走。
区别只不过是死的不明不白和死的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