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又回来了？”
花菱枝看着眼前的小道长，眼里是化不开的温柔。
钟園气喘吁吁的扶着门，第一次看见了小狐妖口中提到的柔情。
原来。
这场莫名其妙的感情，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我……想起有些话还没说，我怕现在不说，就来不及了……菱枝姑娘，能给我一盏茶的时间嘛？”
小道长此刻的认真，倒是让强忍伤心的花菱枝失控了。
她偏过头，看向天边的流云。
掩耳盗铃般的哭泣。
钟園伸出手在空中晃了晃，一把将面前的小姑娘揽过抱住。
太瘦了。
“此去，我不知道是否能回来，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菱枝姑娘，这般你可还愿意……”
等我……
他知道这样太自私，话到嘴边打了个转，便成了：“可还愿意买我几壶好酒，记账的那种。”
话说的漂亮。
也掩不住心酸。
花菱枝笑开，突然就生出无边的勇气。
如果世间有爱，那这个连等待都舍不得让她尝试的人，应是爱她的。
“小道长，我等你。”
要回来哦。
钟園僵硬着身体，将怀里的小姑娘拉了出来：“万一等不到呢？”
青崖门追了那么久的杀人犯，真心不是好对付的。
他怕……
万一……
回不来……
他的姑娘……
该如何是好……
花菱枝将怀里的玉兰妖丹拿了出来，略带幼稚：“你说过的，人若食之，便成妖。如果余生等不到，那就去续个余生。”
钟園接过她手里的妖丹，突然不知说些什么。
当惯了人，怎么去学着做妖呢？
“我会回来的。”
语气铿锵有力，这是保证。
把妖丹拿回来，花菱枝一把将小道长推到门外，关上门，滑坐到地上：“我信你。”
“啧……”
谭裘世“啧”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询问一旁眼眶泛红的花菱枝：“他总不能另娶他人了吧？”
照花菱枝的描述，这小道长一开始开是个万花丛中过的主。
花菱枝瞧了他一眼道：“我也愿是这般。”
至少这般他们还有遇见，她还有控诉的机会。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转眼便又是一年春去秋来。
花菱枝按往年的惯例，待在街头贩酒。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今年她的摊位上来了一位眼盲的少年。
“好香啊，这是什么酒？”
花菱枝随意瞟了一眼道：“美人醉。”
那少年冲花菱枝微微一笑，会是疑惑：“香醇浓厚，回味无穷，但为何是叫‘美人醉’？难不成是娇滴滴的美人喝一口便醉了？”
花菱枝一愣，手中的酒水一撒，便弄脏了衣裙。
这话，好是耳熟啊。
她眼里含着水雾，仿佛回到了那年年少，遇见那个稚气少年。
“并未，只是那些个身经百战的壮汉喝了它，都会在短时间里如美人一般红了脸不说，还无端生出媚态，叫人哭笑不得。我见其特殊，也便这般取了。”
声音哽咽，带着说不尽的委屈。
那少年一愣道：“店家可是姓花？”
花菱枝捂住嘴道：“不是，这是钟家。”
只是像，但不是他。
少年低下头，面上有些委屈。
“那冒犯店家了，我奉师兄之命来找花家的佳酿，沿途听旁人道是在这里，便开口问了。”
花菱枝压下心里的情绪道：“师兄？”
小少年此刻倒是话多了起来，他认认真真的解释：“对啊，我的师兄。告诉店家一个秘密，我的师兄可厉害了，你知道吗，前些年纵横人界的害得四处腥风血雨的杀人犯，便是我师兄杀掉的。”
小少年得意的样子，让花菱枝忍俊不禁，她的少年很厉害吧。
“没想到世间还有这样厉害的少侠，当真想见一面啊。”
小少年将酒盏放在桌上道：“店家还是不要想了，我家师兄虽然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可他是有喜欢的人的。”
花菱枝将手中的工具放下：“不知那个女子有这般的荣幸。”
少年嘚瑟道：“便是我寻的这个花家姑娘啊！”
说完，少年突然低下头，声音哀怨：“不过可惜了。”
“嗯？”
“不妨告诉你，我家师兄为了打败那个人渣，硬生生的将自己搞得生不如死，不过短短半年便去了。”
“哎。”
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小少年又道：“同门的师兄弟们都说我家师兄花心，可我并不这么认为。他为了不然那花家姑娘白等，在死前叫我来寻这姑娘。”
花菱枝掩住脸道：“寻她做什么？”
小少年说：“告诉她，她遇人不淑，他要娶别家姑娘了，还望她另寻良人。”
说完，小少年将酒饮尽道：“叨扰店家了。”
“老板娘，来壶热酒。”
“打烊了。”
“这时间还早啊？”
“打烊了！”
赶走了所有的客人，花菱枝独自一人回到了山间老宅。
你说。
你会回来的。
你食言了。
不过没关系，我继续等你。
花菱枝从箱子里拿出藏了许久的妖丹，一口咽下。
传说。
人死了。
都会去到地府，那里有个老人家在煮汤。
喝下一口，便前尘尽忘。
但她不想忘。
她舍不得忘。
她想这般无休止的活着，哪怕最后只留她一个人也好。
这样，她便可以再次遇见那个少年。
也许，那时，他已经忘了她。
但也没关系。
这次便让她多等等吧。
结果一定会好的。
谭裘世道：“那你为何来了这晨竹书院？”
花菱枝瞧着杯中的液体，缓缓开口：“有只小狐狸告诉我，晨竹书院的锦瑟先生，可观人生死，知人前尘。”
“那你可是知道了？”
花菱枝抬头笑了笑：“知道了。”
“不去寻？”
“配不上啊。”
她等了那么久的少年，现在是她高攀不起的存在。
这个话题太生硬，谭裘世换了个话题：“看不出来啊，以前做饭那么难吃，现在却这么厉害！”
这次，花菱枝没说话。
她只是看着水中的波纹，一圈圈的荡开。
他喜欢啊。
在那些个无休止的等待里。
她从零开始，学着做饭，学着温柔，学着做一切他身上有的样子。
甚至将自己活成了他。
可尽管这样。
还是没等来她的少年郎。
那波纹慢慢散开。
花菱枝仿佛听见一句埋在心底的话。
“菱枝姑娘。”
★★★★★
未言爱，但深爱。
——钟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