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一开始抓紧苏小米，现在也不会出这种事。”沈济北一字一顿，如同刀尖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
海风在耳边呼啸，欧明决背对着海面，他突然不敢回头看，生怕下水的救援队员会捞出什么东西。
扑通乱跳的心突然间平静下来，他抬高眼帘，与沈济北四目相对，对对方的愤怒，他面无表情，“这也轮不到你来说。”
别忘了，如果沈济北不带走苏小米，那么之后的事都不会发生，他也不会做出如此错误的决定。
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他就应该打死都不放开苏小米的手，又怎么能就这么把她赶出去。
该死！
“混蛋，是你杀了她！”沈济北突然情绪激动起来，猛地冲上去揪住他的领子，并将他往边缘推。
真想杀了他！
可欧明决也不是软柿子，他直接先发制人，抡起拳头往沈济北脸上狠狠砸下，逼得对方不得不放开，才避免他踩空落入水中。
这番场景让在场无数人震惊，他们一反应过来，立即抬起相机对着欧明决跟沈济北一阵狂拍，快门声此起彼伏，记者也开始躁动起来，“沈先生，请问一下您是以什么身份来到这里呢？”
“欧先生，您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您知道苏小姐跟沈先生有什么不一般的关系？”
“欧先生……”
不管身后的人议论得多厉害，沈济北都未曾将注意力转移到他们身上，他的心都要撕裂开了，谁还管别人说什么。
他是不在意，可艾莉丝却不这么想。
看到自己心爱的男人为了旧情人被打，她怎么可能不失望？奈何她就是喜欢他，到底还是要护短的。
在一阵混乱中，艾莉丝从人群中站出来，走到沈济北身旁，抚上他泛红的脸颊，她眉眼间尽是心疼，“疼吗？都红了……”
多好的一副皮囊，怎么能受伤呢？
从贪恋他的钱财到心疼他每一寸肌肤，艾莉丝也是病态了。
可沈济北一点都不稀罕，他伸手将她推开，任由鲜血从嘴角流下来，被打的脸颊还火辣辣的。
他扭头瞪了艾莉丝一眼，语气冷淡，“这不是你应该管的事情，给我乖乖在旁边站着。”
他的声音不大，但离得近的人都听得清楚。
就算心里承受能力再强大，艾莉丝也禁受不住外界的眼光，她顿时面如火烧，尽可能不去在意身后纷纷的议论。
但议论声越来越大，新闻媒体全体沸腾，短短时间内，就已经有通稿。
这件事事关苏小米的名誉，欧明决不可能坐视不理，他扭头看向单远，面无表情地下令，“让他们闭上嘴巴。”
现在苏小米都没找到，就先出了这样的新闻，岂不是逼她藏起来？
“我明白了。”单远也面色沉重，点头称是，这里风大，他不得已才转到隐蔽处打电话给各个出版社的上层，对他们施以压力，以封锁关于此事的负面新闻。
事实证明，在这个社会，除了让人死而复生，就没有钱做不到的事情。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各个杂志社的记者团就陆陆续续收到了上头的电话，媒体的兴致一下被压下来，纷纷散开，场面一下子平静了很多。
只剩下海风在耳边呼啸。
静默之中，欧明决低头扫了眼还在隐隐作痛的指关节，在一片惨白中泛了几点红，看上去甚是让人心烦。
不过为了苏小米，他必须得压制自己的脾气。
猛地抬头，欧明决终于做出让步，暂时不跟沈济北针锋相对，“这里的每个人都忙着搜寻苏小米，我们就不要在这里添堵了，换个地方说话吧。”
此时离事发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除了苏小米以外的乘客的尸体都已经被找到。
而苏小米仍然处于失踪状态。
鬼知道他会不会在找到她之前就先发疯。
“可以，但是，”沈济北突然顿住，垂在腿侧的手攥紧，一字一顿地提醒他，“这一拳，是我还给苏小米的，跟你没有关系。”
如果苏小米能活着回来，那他就是丢了这条命也可以。
“你要还给她的不只有这些。”欧明决冷冷地补刀，他精致的俊容冷若冰霜。
跟他擦肩而过，欧明决的毛呢大衣被海风吹开，如同鹏鸟展翅。他的步伐匆忙却又沉重。
……
在港口附近的餐厅里选了个隐蔽的位置，面对面地坐下来，艾莉丝理所当然地也跟在沈济北身边，她出于担心，还是装模作样地给他点了清淡的早餐。
欧明决什么都没要，他现在对什么都没兴趣，除了苏小米。
“特地约到这里来，想必你一定有话要说。”沈济北板着脸，说话开门见山，“你先说，说完了我也有话要问你。”
毫无疑问，都跟苏小米有关。
如此一来，艾莉丝的存在反倒显得有些尴尬，她厚脸皮惯了可以不介意，但是欧明决却不一样，他注重隐私。
在回答之前，他的栗色瞳眸忽的一转，盯着艾莉丝，“闲杂人等回避。”
谁知道这个没有底线的女人会不会泄露他们的对话内容。
毕竟做了亏心事，艾莉丝对欧明决多少有些恐惧，她不得已，只能胁迫沈济北，“你跟他说，我有没有资格坐在这里？要知道没有我，你可没法儿这么快就来这里。”
所以，最好给她留点面子，别把谁都逼急了。
咬紧下唇，沈济北此时别无选择，他也没想过要做垂死挣扎，“她是我未婚妻，就让她留在这里吧。”
去TM的未婚妻！
无论沈济北心里怎么骂，都跟艾莉丝无关，她只在乎眼前，能得意地扬起下巴，扬起嘴角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不是闲杂人等。”
既然如此，欧明决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店员上了咖啡并离开，他隔着腾腾而上的雾气，才缓缓地开了口，“这件事是不是你的阴谋？”
否则苏小米怎么会上一艘全都是贩卖人口的床？
又或者说，他们两个在串通一气来骗他？
“我还不至于愚蠢到去杀了我最爱的人，倒是你，她现在生死未卜，你竟然还有时间探究这些无聊的事情。”沈济北的情绪异常地激动，他冷笑一声，转头看向窗外，玻璃窗上反衬的他却红了眼眶。
这感觉真奇怪。
沈济北并不觉得难过得要死，他现在只想大哭一场，然后纵身跃下那片海。
大概冥冥之中，他已经不抱太大希望。
他笑，欧明决也觉得这样的想法可笑，可是他没办法，什么可能性他都要了解，决不能放过任何一点可能。
他端起咖啡轻啜一口，拧成“川”字的眉间并没有因为口腔的温暖而舒展开来。
将手搭在椅背上，欧明决歪着头，眯眼盯他，蓦地冷声追问，“那有没有可能你跟她从一开始就串通好了，想伪装成死于海难，你再把她藏起来。”
若是如此，他就是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把苏小米找到。
从她进入他的视线开始，她这一生就注定只能看着他。
话音刚落，艾莉丝就先笑了，满是嘲讽的笑声一时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声响。
欧明决果然疯了。
别傻了，苏小米死了，除非有奇迹，否则这场海难中，谁也别想活命。
“是我失礼了，我笑是因为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他这阵子无时无刻跟我在一起，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见二人注意力全集中在她身上，艾莉丝抱着双臂，才忙不迭地解释。
结果可想而知，欧明决也没打算跟她客气，直截了当地反驳她，“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给我闭嘴。”
现在除非苏小米出现，否则他谁也不信。
求证这些事，不过是给自己做心理准备，免得希望太大，等落空后会放大失望。
没错，他是要失望了。
“我这阵子都被长辈们限制，不可能跟她联系，而且当时船上苏伯父也在，我就是要跟她串通也没必要带上她。”沈济北实话实说，他没做这件事，也没有必要隐瞒什么。
希望又再次落空，此时的感觉是什么？
绝望，还是麻木？
艾莉丝像在玩游戏，一点点地推测，眼睁睁地看着她一直认为是冷血动物的欧明决突然间像猛兽似的暴躁起来，突地站起身来，猛拍桌子。
“怦——”一声巨响惊诧餐厅内所有人。
此时恰逢服务员送餐过来，被他吓得浑身一颤，手一软，餐盘旋即落地，滚烫的食物四溅，场面乱成一团。
然而，在座三人却淡定如初，所散发出来的气场让人不由得感到畏惧。
欧明决以居高临下之势瞪着沈济北，恨不能将他看穿，“要死也是你死，为什么要让苏小米来承受一切不幸！”
为什么他当初会做出那样错误的决定？
为什么不选择原谅她？
为什么在她没走远的时候，他没有挽留？
每天每时每刻，他都在逼自己去考虑这些问题，他真的快疯了！
好不容易堆砌起城墙来让自己看上去坚不可摧，然而沈济北三言两语就让欧明决所有防备都土崩瓦解，他却还能冷静如初，“这要问你自己。”
如果代替苏小米去死的话，难道他会不愿意吗？
错了，他什么都愿意。
没有力气再跟沈济北争吵不休，欧明决直起身，他看上去快要崩溃了，却还强装镇定，扭头看向别处，“罢了，现在争论这些没有意义。”
说罢，他绕开桌子，扬长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