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长思眼前氤氲。
可是她没有酒。人太清醒了,即便眼睛红了、肿了,像个核桃。
所以最后也没有哭出来。
终于能够压抑情绪的时候,她开始慢慢地起身,想往山下走。
不料才刚动作,就摔回了跌坐的姿势。腿蹲坐了太久,已经麻了。
山崖还是陡峭,杂草依旧丛生。天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一点点的被黑暗蚕食,所见皆一切泯于黑暗。
但半山腰上,竟还有人。
是不知道等了她多久的祁子吾。
祁子吾半张脸被黑暗掩去,后背靠在一处还算平滑的石壁上,双手环抱,面容沉郁,像是在想着什么。
卿长思站在乱石间,静静等待,不去打扰。
一人等一次,也算公平了。
祁子吾很快从深思中反应过来,没事人一样同她打了个招呼:“长思。”
卿长思轻应:“嗯。”
仿佛这两人彼此都没有让对方等待,卿长思没有说过痛,祁子吾没有露出过那种沉郁的神色。
祁子吾微笑,转身领着她往山下走,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盏灯,在幽暗的山道上显得足够温暖:“小长思,宗主要我们去计数。你知道的,竹林那一片有禁灵网,除了长老们,也只有我们两个同其他几人能够上去了。”
大概是只有在她这一个人面前,他才显得如此多话。
毕竟要卿长思说一句话过十个字,已经是难于登天。
卿长思不多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复又想起她在其后,而祁子吾在前,才应声:“嗯。”
…………………………
竹林中,灯火通明。
卿长思一身白衣,格外显眼,尤其是——被各种碎石划破的小洞,争先恐后的在灯光下显摆。
试问谁又见过卿长思如此狼狈的样子?
那非要牵强的找出一点好处来,那就只能说,幸而灯光的熏黄在她脸上镀了金色的一层,遮去了通红的眼眶。
足尖轻点,跃上竹林。
以长老们所挂的红灯笼为界限,飞过那个界限的就可取。其余想要拜入门中的,灯笼均是黄色。
卿长思迅速扫了一眼,其实灯笼不如她在之前看到的挂的那么高,约莫只在一半多出一些。
而卿长思两人来得已算晚,早就有数盏灯喝醉了酒摇摇晃晃似的身升上来。
身后一阵风动。
卿长思折身抽剑就是一击,剑击响,发出一声清鸣。
一看来人,果然是祁子吾。
“好说好说,放下剑。”祁子吾笑道,首先抽了剑放回鞘。
卿长思剑亦回鞘。
“小长思啊小长思,才一会没见,怎么能如此狠心呢?”祁子吾摇摇头一脸委屈,笑得像只狐狸。
平心而论,祁子吾星眉朗目、风流无双,实在是好看的紧。
但卿长思就是没有办法在明知道是他的时候手下留情。
卿长思不应,祁子吾便自说自话。
祁子吾:“长思你看,这灯会好不好看?吴长老的孙女被哄的十分高兴,说下一次还要看呢。”
他眉眼弯弯,将一件又一件好玩的事倒豆子似的,统统讲出来。
卿长思实在是有些气馁:怎么师兄那边是没灯笼可统计么??!
她别过眼看祁子吾那方向,几盏灯笼胆战心惊地升起来,摇摇欲坠。
卿长思:“……师兄。”
祁子吾笑意融融:“嗯?”
卿长思:“……灯笼。”
祁子吾回头仰视一圈,正儿八经答道:“没有啊,怎么?”
卿长思差点翻了个白眼。
她眼快地看到自己这边一个灯笼浮起,便道:“师兄,我去。”便飞似的逃了。
祁子吾一个人笑得前仰后合。他祁子吾何等眼力?还能看不出卿长思压根就没有掩饰过的无奈么?
卿长思说的那盏灯笼,四平八稳地升空,虽然慢,但一直在往上升。
缓缓地升空。
直至停下来。
夜空中一片浮光,唯一盏升得极高,像个月亮。
下一秒,月亮被人摘了下来。
是个清逸的身影。
卿长思摘了灯,抱在手中,轻巧地落地,开始报数:“十二丈——”
冰冷又清泠的声音传出很远:“温——因——衡——”
不止是参赛者,连她自己也呆住了。
有人是因为如此高的成绩。
而她单是为了这个名字。难以言说地,卿长思突地抱紧了灯笼。
——好像四处灯火阑珊,她只有这一个灯笼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