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悦然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声音哽咽，鼻子酸酸的，差点就要落下泪来。
只是多年主持的经验让她对情绪的把控十分精准，话语中的颤音悬在那里，尚未发作。
开车的少年从内后视镜瞥了裴悦然一眼，打开车载音响，钢琴曲传出来。
“温总，您也太高雅了吧，都不听点年轻人爱听的。”
“我对音乐没什么造诣，听钢琴曲纯粹是为了催眠。”
“....”
裴悦然听着前座两人斗嘴，将心里的委屈咽下，笑着让韩唯英先去休息，明天再聊。
韩唯英不愿挂电话，有些难受地说：“悦然，我很想你。”
这一句话让裴悦然的脸登时红起来，她捂着手机说：“我也想你。”
前座的少年咳嗽一声，邓清偷偷望向她，车窗外是连绵不绝的路灯，橘黄色的灯光从车顶掠过，形成一道旧影。
裴悦然到家时疲乏无比，她倒在床上，脑海里一片混乱。
前几个小时的场景、话语混合在一起，站在黑暗处的男人露出他那张斯文至极的脸，他清晰地说：“你好，我叫江斯泽。”
裴悦然从床上一跃而起，跑进书房百度这个名字。
百度搜索出来的词条有这个人的生平履历。
28岁年纪轻轻的江斯泽，是国际投资公司RED STONE中国分公司江南资本的掌权人。
裴悦然仔细看着词条，发现江斯泽是美国出生的华裔，却是在法国长大，英国读书，之后又去哈佛商学院进修了一段时间。属于那种家世外貌智商都绝的人。
裴悦然又看了几条关于他的新闻报道，江南资本名下的基金会，常年给全国各地的孤儿院送温暖。
更别提他个人曾连续两年获得S省“社会优秀杰出青年”，“卓越贡献企业家”和“外资杰出代表”的称号。
怎么看，这个江斯泽都是一个“五好青年”。
可一旦裴悦然想起他那张英俊甚至称得上文雅的脸，她心里就会犯怵。
不对劲，是很不对劲的感觉。
“知道的越少，对你越安全。”
温阳与少年的话再次回荡在裴悦然耳边，她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江斯泽，他的眼神依旧锐利。
裴悦然感觉鸡皮疙瘩要起来了。
她又查了一下江南资本，这家公司的业务非常广，从直播平台到短视频MCN，再到影视制作。从近两年热火的共享品牌，到新兴的互联网企业，它都掺了一脚。
裴悦然看着网页上熟悉的企业名称，不自觉吐了口气。
在这一列熟悉的企业中，她看到星辉娱乐，这个名字她前几天才看到过，是《长城传说》的首要投资公司。
范若若之前便是星辉娱乐旗下的艺人，甚至称得上是一姐，之后她单干，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但与星辉依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裴悦然从桌上拿过还未签字的合同，翻到投资公司，里面赫然写着“星辉娱乐”。
第二日一早，威哥被裴悦然的电话吵醒，听着对面支支吾吾的声音。
“所以我不想演这个角色，威哥，拜托你帮我推掉。”
威哥被这句话惊醒，脑袋一下清醒，想了半天说：“我没做梦吧。”
“没有，怎么了？”电话那头的裴悦然问。
“你确信是要推掉这个角色，悦然，你一下要得罪多少人知道吗？”
“我知道，可我不想接了，威哥，拜托你了。如果你不说，我就找别人。”
“我知道了，我过一下就联系。”威哥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感觉自己灿烂的经纪人生涯一瞬间暗淡。
裴悦然和威哥打完电话，立即收到韩唯英的电话。
昨天匆忙的聊天让韩唯英有些担心她的状态，所以今天特意打电话关心。
“我马上坐车去剧组，好累啊，好想快点回去。”韩唯英坐在床上视频，他刚吃完早餐。
“还有多久啊？”
“大概十一月初拍完，不过不能和你一起过圣诞了，估计到时候你还在剧组。”
“可以的吧，我把那部电影推掉了。”
“嗯？哪部？《长城传说》吗？怎么突然想到推掉的？”
“因为，”裴悦然正想解释，又想起那句“越少知道越安全”，笑了一下说：“我觉得不大适合我，唯英，你和薛洋也要保持距离。”
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言语，让韩唯英疑惑，他正要问，裴悦然接着说：“我要是不拍戏，可不可以？”
“可以啊，我养你嘛。其实现在我觉得，有梦想挺痛苦的。”
“你追求梦想，要达到那个标准就要不停提升和质疑自己，在实现的过程中挣扎。”
韩唯英颇有感触，裴悦然对他欣慰一笑说：“很容易实现，怎么能叫梦想呢？”
“其实拍不拍戏都是你的选择，我支持的。就算你现在说你要去某个培训机构做老师，我也能接受。”
“哦。”裴悦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说：“我也支持你的选择的，爱你啦。”
如此顺畅的我爱你，就好像这件事已经在他们之间存在很久，是一件固定牢靠的事情。
裴悦然突然退出《长城传说》的新闻掀起来一阵波澜，主要原因是官方前期准备充足，她出演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事。
这件事发酵首先是范若若发微博称某位演员的退出，需要重选演员，导致大部分人延迟进组，自己临时给导演推荐演员。
接着有媒体指出她微博中提到的某演员，是裴悦然，说她明知要进组，却突然撕毁合约，导致剧组无法找到合适的演员。
然后有某些热心网友键盘侠到裴悦然的微博下喷脏，直指她带资进组又临时变卦，害的剧组延迟拍摄。
对此裴悦然无法解释，报道中除了她因为犹豫，最终合约上并没有签字外，其他也算是她的问题。
之后事件进一步扩大是有人自称他的朋友为某酒店工作人员，在“逃跑吧兄弟”综艺午餐吃饭时，亲眼看见裴悦然试图勾搭李云，配上了一张他们模糊的照片。
后面便有大批范若若、李云的唯粉和CP粉涌入裴悦然的微博对她进行人身攻击。
“这位姐品味也太差了，整完还这么丑。”
“丑八怪，谁给你的big胆让你勾引我们家云哥。”
“哟，亏我还被你的外貌吸引，粉了你一段时间，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也太恶心了吧姐姐，前一段时间勾搭我家哥哥，现在又撩骚人家男朋友。”
“祝你一糊到底，糊穿地心。”
到最后裴悦然不得不关掉微博评论，她的个人超话也被大批黑粉攻陷，忠实粉和黑粉你争我吵，一片乌烟瘴气。
裴悦然没来由地心累，她做主持人时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与每个采访过的明星关系都不错。
可做了演员，倒不知道该如何权衡利弊，智商降了不止一个度。
经纪人威哥倒早知道有这种情况，在电话里安慰她看开些，等过一段时间风头过了，她就好了。
韩唯英也电话安慰她，甚至发了微博暗戳戳支持她，引得粉丝在下面警告他。
推了《长城传说》这部电影，裴悦然干脆窝在家中，李云算是至此消失了，再也没给她发过消息。
管清月给她发消息时裴悦然正在翻杂志打发时间，正看到范若若的那篇采访。
“我马上到你家了，今天一起吃饭吧。”
“好啊，去吃什么？”
“日料。我提前订了位置，吃完饭我们去四方逛街。”
“行，我等你。”
裴悦然最近心情不大好，所以每日早上都会化个妆让自己振奋，管清月来接她时，她正好换好衣服。
她们去竹渡月影吃饭，那是东区有名的日料店，每日接待人数固定，而且需要提前三天预约。
包厢外是日式美学的小桥流水，白色的鹅卵石铺就的庭院外，种着一片修剪整齐的万年松。
“悦然，”管清月坐在榻榻米上，一只手抵着桌子说：“化妆品那边可能要和你解约。”
裴悦然对她笑了笑，继续说：“我知道了，解约就解约吧。”
“这件事我和那边争过，但他们不同意。”
“没关系，我也不需要这些。”
“我想也是，刚好我们家有一个品牌正缺代言人，我会和我爸说一下的。”
“清月，不用了，我现在的商业价值不高，你这样强行给我，反而不好。”
“这有什么，不就是没拍一部戏吗？大不了我去找温阳，让他再给你一部。”
“你别这样，我其实也不一定非要演戏。”
“那你打算怎么样？”
“嗯...”裴悦然想到那个固执的导演说：“也许投资拍电影？”
“这又是你的新尝试？”
“只是想呢，还没考虑明白。”
“没关系，要是拍电影没钱，我可以借你。”
“真的，那说定了，我到时候就指望你这个银行了。”
两人相视一笑，裴悦然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清月，我有个事想问你。”
服务生端上寿司与生鱼片，管清月沾着芥末酱，嗯了一声。
“你知道江斯泽吗？”
管清月听到这个名字，慢慢停止咀嚼，那芥末酱在她口中化开，辣的她不停咳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