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悦然端着杯子进卧室,客厅的猫跟着她进来,顺势跳上韩唯英的床。
韩唯英一面喝水一面瞧着猫,心想要死,这猫该如何解释。
果然裴悦然指着猫问:“你怎么把猫带来了。”
那猫湛蓝的眼睛和圆圆的脸,乍一看居然和裴悦然有几分相似,说这猫是她的动物形态也不为过。
韩唯英咳嗽两声,盯着猫说:“我给你买的,端午节的时候准备送给你的。”
裴悦然没说话,她大约还沉浸在猫长得与自己死去的猫一样的想法中,亦或是已经很久没有人对自己如此殷勤,就像回到了少年时代。
“你怎么了?不喜欢?”韩唯英冷言冷语,他当然还记得为什么没有送猫给裴悦然,他只是不想提。
“真的是送给我的?”裴悦然有几分疑惑地说。
韩唯英被她的疑问句弄得火大,两颊鼓着,赌气一般不说话。
裴悦然没问他为什么不说话,时间在此时凝固与沉静,两人都如同雕塑一般,又凝固成一幅画,叫不买猫屁事都没有。
韩唯英冷笑一声,裴悦然瞧着他,终于知道他这些日子的冷言冷语是为了什么。
“对不起啊,你的好意我多谢了。”裴悦然嗫嚅地说出。
韩唯英本就气着,看她这副样哪像是多谢自己,简直是自己有错一般,又开始鼓着腮不说话。
“好久没人对我这么用心了,韩唯英我会一直记得你的。”
突然煽情的话语一时间没调动本应感动人的眼泪,韩唯英一时错愕,两颊的气倒消了。
“这圈子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看着热闹,大家都各怀心思,难得还有你这样的人。”
裴悦然的真情流露与夸赞没让韩唯英觉得自己多特别,反倒让现在钻牛角尖的他听出一丝嘲讽,这是说他傻。
“这只猫我收下了,那只娃娃送给你,就陪着你吧。”
韩唯英看一眼躺在身边的娃娃,一只猫换一只不会说话、没有灵魂的娃娃,看着挺不划算的。
但他怎么有一丝窃喜。
裴悦然脸色浮现少女的娇俏,韩唯英一笑,他就是这么容易被哄到。
忽然有那么一瞬,他找到罗晴前几日分析问题的答案:他愿意为裴悦然克服年龄上的差距而付出,毕竟他还年轻,而且是个男人。
至于另一个问题,那个男人,如果裴悦然方才的话是真实,他为何不直接问她。
他正要开口,门外传来敲门声,就像电视剧里真相拨开前故作玄虚的错误,他总是得不到答案。
裴悦然出去开门,门外的薛洋穿着早上在片场看到的衣服,应该也是收工后直接来了这里。
两人突兀地见到对方,震惊之余还有几分尴尬地友好,彼此相视一笑。
裴悦然见薛洋也拎着一份粥,瞧一眼放在茶几上未开封的粥,越发尴尬了。
“我是想你今天怎么走的那么匆忙,还在想你会不会来看他。”
“嗯,我刚来不久,吃饭时想着想起韩唯英病着,就来看看他。”
“嗯嗯。”薛洋点点头,两人明明是来看人,此时坐在客厅不说话,反倒是诡异的奇怪。
猫猫跟着裴悦然走来走去,异常乖巧。
也许冥冥之中真的有缘分一词,明明韩唯英怎么喂养都半生不熟的小家伙,似乎格外喜欢裴悦然。
它蹭着裴悦然的脚踝,撒娇似地叫,薛洋瞧着那只猫,长得真像裴悦然。
“你的猫?”薛洋还没看见放在落地窗旁的猫窝,但看前几日还没看到裴悦然有猫,现在倒是奇怪。
“嗯。”裴悦然没多说,她有些心虚,感觉自己像盗贼,正在接受审讯。
“你们俩坐在外面干什么?我好渴。”
韩唯英有气无力喊,两人如梦初醒,连忙走进卧室。
韩唯英扬手摇晃喝完的杯子,裴悦然三步并两步走过来,接过杯子给他倒水。
“你怎么也来了?”韩唯英看见薛洋,头更痛了。
“来看你死没死。”薛洋吊儿郎当地回。
韩唯英撇撇嘴,薛洋这小子果然狗嘴吐不出象牙,要换成别人,他早一巴掌拍上去了。
裴悦然端来水,韩唯英又喝了一口,抬头看着吊瓶,将右手上的针抽掉。
裴悦然躬身帮他拔针,拿棉签按压针头,撕掉手上的胶带。
胶带长时间粘连的皮肤泛白,韩唯英的手指纤细,指节分明,针眼处十分明显。
薛洋站在一旁,莫名冷笑一声,韩唯英抬头看他,觉得他心里有话。
果然他过了片刻忍不住,带着一丝调侃说:“你们俩这样真像老夫老妻。”
裴悦然的身形一滞,讪讪一笑,将棉签扔入垃圾桶。
又是无话可说,三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像在说:“赶紧说话啊,这样多尴尬。”
这样的情景,还是先撤为妙。
“薛洋你既然来了,那我就走了,罗晴出去吃饭了,过一会就会回来。”
“我也要走了,明天我的戏多,晚上要看剧本。”
韩唯英想你什么时候这么积极了,明明总是到了片场才会看几眼剧本。但他没说话,就看着两个人往外走,连招呼都不准备打。
“裴悦然,把猫带走,我这几天没心情喂它,不然会瘦的。”韩唯英突然说。
裴悦然脸一红,感觉像高中喜欢的男孩子突然喊她的名字,又尴尬又兴奋。
薛洋站在旁边淡淡地说一句:“刚还说是自己的猫。”
韩唯英掀开被子慢慢起身,走到卧室门口说:“它的笼子、猫窝还有猫粮、小零食、玩具什么的都在那边。”他虚弱地抬起手,指给他们看。
“这么多东西啊,我一次性拿不了,你等一下,我给威哥打电话,让他帮我拿。”
“我帮你吧。”薛洋干脆的说,裴悦然看着他一笑,说了声好。
“你们来都没带吃的吗?我好饿。”大病后的饥饿感汹涌而至,韩唯英靠着门,脑子里都是吃的。
“有粥。”裴悦然与薛洋一起收拾东西,异口同声说,两人相互看一眼,错开眼。
韩唯英慢慢走到沙发上,猫正躺在茶几上,湛蓝色的眼睛看着他们三个,表情漠然。韩唯英朝它做了个鬼脸,正要伸手拿粥,发现桌上有两份。
“吃哪一份?”他脑子里想。
罗晴进房的时候韩唯英正在看电视,《大明王朝1566》已经播完,接档的是《父母爱情》,她也喜欢看。
裴悦然似乎早走了,顺便带走了那只圆脸大眼睛的猫,原本放猫笼与猫窝的地方空荡荡的,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
桌上正放着一碗粥,旁边也放着一模一样的一个碗,里面的粥早已被吃完,只剩下黏糊糊的残留搭在碗沿上。
“怎么多了一碗?还有谁来了的?”罗晴拿起那碗粥,余温残留,应该拿来没多久。
“薛洋买的,你吃饭了吗?没吃就拿去吃。”
“不用。”罗晴将粥放回原处,坐在另一边沙发上。她的好奇心被茶几上的粥勾了起来,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这房间多了碗粥,少了只猫与它的东西,似乎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
于是她装作随口一问:“薛洋什么时候来的?”
韩唯英斜视她一眼,淡淡地说:“半小时前吧,顺便帮裴悦然把猫拿走了。”
“哦。”韩唯英一句话解释了所有,让她刚起来的好奇心又变得意兴阑珊。
时间转眼过去,韩唯英感冒痊愈后立即投入拍戏,连轴转地拍戏,让薛洋不得不感叹年轻就是好。
韩唯英倒有些受不了如此高强度、密集的虐心戏,他头一次感受到老师在课堂上说的“情绪控制”,在饰演好角色时,能在镜头外脱离情绪。有时当他与裴悦然刚经历一场苦痛的争论,导演喊“卡”后两人就不想理对方,甚至带有情绪上天然的抵触。
不过当过了那种情绪,他反倒对裴悦然的感情越发深刻,就好像他们之间经历了十几年的风风雨雨。他想裴悦然也有这样的感受,因为她最近明显对自己亲近了许多,也许也有那只猫的缘故。
越临近杀青的日子,韩唯英越发不舍,六个月的相处,剧组人员的友善与帮助,给韩唯英的第一次拍戏留下了美好的记忆。虽然这几个月,陆陆续续有好多人杀青,离开剧组。但一想到拍摄即将结束,韩唯英就有许多不舍。
进组的这个月,加上前几个月的训练,接近十个月的时间,韩唯英真正体验到做演员的不容易。不单单是精神上与角色融合的痛苦,更是体力上的支撑,有时候忙起来,吃饭都是件问题。
韩唯英记得艺考时选的自我表演项目是朗诵,他自觉自己声音好听,就选了课本中他很喜欢的散文诗《海燕》。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一直是他的座右铭。
可能他的心态很老干部,所以选了这样一个充满革命气息的句子。也或许是他知道自己将来踏入的圈子是一个充满是非的地方,提醒自己不要畏惧无所谓的流言。
可在剧组的这些天,他没有经受什么不公正的对待,似乎自己曾预想的洪水猛兽都是他人口中捕风追影的东西。
所以他很感激,感激所有给他这个机会的人,便越发认真的工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