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郭的,你黑个脸干什么?快去洗洗,先生快要来了。”杨旭就像个变色龙,十分温和地劝道。
室内顿时变得十分安静,众人都知道杨旭顽劣,但是不知道可以顽劣成这样,砚台也可以当武器的,再看看这两个人,一个笑得十分温和,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一副清纯无比的样子,一个却是满头墨汁,虽看不清表情,但是众人可以想象郭进的怒火,绝对比墨汁来得又黑又浓。
“扬天这小子果真有神经病。”
除了郭进和他的两个跟班之外,所有人瞪大了眼睛,迫切地想看看接下来事态会怎么发展,震惊之后,几乎所有人脸上充满了幸灾乐祸的笑意,这下子好玩了,郭进怎么可能吃亏呢。
有戏看了。
打,怎么不打起来。
要是换了以前,郭进早就动手了,蒙学班里有人会先动手打他,怎么可能,郭进这个时候脑袋是晕的。
“嗷”
教室里突然传出一声狼嚎一样的声音,被打懵乐的郭进终于反应过来,大嘴一张,露出一副洁白的宽板牙,猛地向杨旭扑来。
十几岁的小孩,又没有练过,哪来的招式,无非就是死缠烂打,郭进身体比杨旭高了一截,已经接近成年人,这一扑还是有几分气势的,加上愤怒变形的脸色和嚎叫,吓得几个跳上桌子正准备看热闹的小子从桌子上掉了下来,教室里顿时发出一阵阵“噼里啪啦”的乱响。
这种小孩子打架的把戏对杨旭根本没有一点威胁,诡异地笑了一笑,身体迅速地从郭进挥舞的右手下方穿过,一个轻巧的转身,坐在了自己位置上,同时右脚轻轻地郭进屁股上踹了一脚。
郭进面前失去了目标,屁股上又传来一股力量,身躯站立不稳,踉踉跄跄朝先生的台子撞去。
“呯”
好巧不巧正好撞在先生的台子,顿时先生的本子台子噼里啪啦一阵,桌面上掉下来一大堆东西。
“我跟你拼了!”郭进转身怒吼。
教室里轰然间发出阵阵笑声,这些小子正愁没好戏看,见平时拽得人五人六的郭进吃了大亏,弄了个大花脸不说,还撞翻了先生的桌子,基本上可以肯定,先生一定会用那根人见人怕的藤条狠狠抽在他身上,于是几个活跃分子兴奋的嗷嗷乱叫,指指点点,唯恐事情不够大。
“何人在喧哗!”
门口一声大吼,教室里霎时间一片肃静。
原本上蹿下跳的小子们一听到后生顿时吓人面无常色,悄无声息地就近找了位置坐下,只有一脸懵逼的郭进仍旧不清楚情况,一边抹着脸上的墨汁,一边朝杨旭走去。
“郭进,快下来!”
“郭二哥,快,先生来了。”
郭进的两个跟班早就吓得脸色发白,跑回了后排自己座位上,为了义气,两个人不得不边看先生脸色边小声提醒。
一根三尺长的藤条“啪”地一声狠狠抽在郭进的背上。
“谁他妈抽我?”
哦,郭进疯了,他竟敢骂先生,两个跟班一脸惊恐,僵硬地坐了下去,算了,要死你一个人死吧。
“啪”
先生是个瘦小的老者,一簇山羊胡子十分叛逆往两边翘开,显得与众不同。
“先生!”
郭进转过漆黑的脸,在看见身后那个一脸怒气的先生时,突然噤若寒蝉。
“出去,洗干净再进来。”
“嗯”
杨旭眉毛一挑,看清楚了这位先生的样子,一件洗的有点发白的青色长衫,头扎儒巾,叛逆的山羊胡,清癯的面孔上照着寒色,说话十分干脆。
“啪”
那先生见郭进灰溜溜地走出教室,面无表情地拾起地上的砚台,往桌子上一放,黑着脸朝下面扫视了一眼。
“今天默写《论语》前三篇,不完成不准离开教室。”
那先生说话一字一顿,把手中乌黑发亮的藤条往桌子上一方放,像是不经意似地看了杨旭一眼,踱着方步走出了教室。
先生一出门,教室里顿时像开了锅。
“不是说今天背诵《论语》‘为政’吗,怎么改成默写了?”
“《论语》前三篇,那是多少字,怎么完的成。”
“一千七百六十一个字。”杨旭心中早有算计,脱口道。
教室里十几道目光全部落在杨旭身上,什么样的眼光都有,有的是惊讶,有的是狐疑,有的是鄙视,他们压根不相信。
“杨天、杨天,你真的数过?”杨旭身后一个看着十分清秀的小孩拉了拉他的衣襟,十分好奇地问道,“那《论语》二十篇有多少字呢?”
杨旭回头,见这男孩眉清目秀,双目清澈而好奇,不像是故意为难他,于是笑了一笑道:“我不叫杨天,我叫杨旭,《论语》通篇共计一万五千九百字。”
“嘶,我叫王承虎,杨旭你真厉害,昨天我看到你的诗了,祖父对你的诗赞许有加,说杨天,哦不,杨家六郎之才远超沈三郎,实为不可多得的少年天才。”
你叫王承虎,你确定你叫王承虎,以杨旭的眼光,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小萝莉,穿着男服而已了,杨旭忍不住仔细地看了看王承虎。
这个王承虎不仅长得清秀,声音也十分甜美,带着一股子腻腻的感觉,话里满是对杨旭的推崇。
小萝莉王承虎见杨旭看得认真,忍不住脸色羞红,低下了头,做出一股扭捏状。
“哼,王语嫣,你在瞎说什么啊,祖父什么时候称赞过他了,什么才子,他怎么能跟沈三郎比,他那几首诗,多半是抄来的。”
“五哥,这是我亲耳听祖父说的。”王承虎有些羞恼此人一口点破了自己的真实姓名,站起来娇声驳斥。
“杨天,你给我出来,老子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就不姓郭。”郭进洗干净了脸,怒气冲冲地出现在门口,挑衅似地对着杨旭做了一个打脸的动作。
杨旭里都没有理他,自顾自摊好纸,润了润笔,端端正正地开始默写《论语》第一篇‘学而’。
郭进见杨旭如此托大,更加恼怒,撸起袖子准备进入教室。
“孺子不可教也!”
“啪”
先生的藤条再次狠狠抽在郭进的背上,好在这小子长得皮糙肉厚,而且多半是经常挨揍,背上都起了老茧,否则,呵呵,一般人可吃不消,杨旭有些同情地看着郭进。
郭进吓得腿一软,身子一缩,赶紧溜到后排,坐下来之后,咬牙切齿地怒视着杨旭的背影。
那先生站在讲台前,一手拿着藤条,一手整理桌子上的杂物,眼睛不时地扫视着下方,重点关注着后排几个一向油盐不进的榆木疙瘩,不时地摇头叹气。
不到一个时辰,杨旭放下了笔,拿起桌上厚厚的一堆纸走到了先生旁边。
那先生显然不曾想到有人会这么快写完,伸手接过杨旭手中的作业,仔细地看了起来。先生越看越是惊疑,不时地抬头看看杨旭,见这小子一直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心中更是疑惑。
“你叫杨天?”
“先生,学生杨旭。”
“杨旭!”
“先生,是的。”
“杨家六郎。”
“先生,是的。”
“杨旭,你可能背诵《论语》二十篇?”
“先生学生能背。”
“那就背一下第十八篇。”
“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焉。柳下惠为士师,三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
杨旭背得熟练且流畅,先生的脸上逐渐恢复了平静。
教室里,正在默经的小子们都停下了笔,王语嫣满脸崇敬地看着杨旭,这好像不是传说中的那个杨天。
“好了,先生。”杨旭中间几乎没有任何停顿,更无一个错字。
“杨天。”
“学生杨旭。”
“杨旭,明日不用再到启蒙班,你去中级班上课。”先生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杨旭,吩咐一句,踱着步子出了教室。
“先生,学生不服。”教室里传出一个童声,明显带着质问。
那先生显然不是好脾气,师道威严受到挑战,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沈星辰,你有什么不服?”先生语气很刻板,很冷。
这个沈星辰是沈家的旁系子弟,刚才一直没有找到存在感,这个时候终于出来刷了一把,果真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有人暗暗向他竖起大拇指。
沈星辰十分傲娇地站了起来,先朝先生鞠了个躬,接着,挑衅似地看了看杨旭,道:“先生,杨天只背了《论语》第十八篇,我也会,是不是我也可以去中级班了。”
先生脸上不见任何表情,扫了一下淡然站着的杨旭,顿了一顿道:“哦,沈星辰,你也会背第十八篇?”
“先生,我跟杨天一样,恰好会背第十八篇。”沈星辰有些得意带讥讽地看着杨旭。
“杨旭,那你背一下《论语》二十篇。”
“先生,我可不可以提一个小小的要求?”杨旭淡淡回答道。
“可以!”
“先生,如果我背出了《论语》二十篇,沈星辰就抄写《论语》二十篇,不抄好不准回家。”杨旭笑着看向沈星辰,还眨了眨眼睛。
“沈星辰,你觉得可以吗?”那先生古井无波的脸上闪过一丝促狭之色。
“先生,不可以。”生星辰急了,万一那家伙真背出来了,《论语》二十篇一万多字,他得抄写到半夜。
“只是抄写而已,没有让你背诵,你要是这个都做不到,少叽叽歪歪的。”杨旭沉下了脸。
“沈星辰,开弓没有回头箭。”先生语气不善,举起了手中的藤条。
“好吧!”沈星辰面带委屈地答应。
接下来就是杨旭的表演时间了,前世就是一个学霸,国学底子深厚,今世修炼《无心经》小有成就,记忆力惊人,知道蒙学班现在正在学《论语》,来得路上复习了一遍论语,让他倒背可能做不到,让他顺着背一遍那是小菜一碟。
不光是教室里那些小子,就是先生也被杨旭流畅的北宋惊得一愣一愣的。
“杨旭,你好厉害!”王语嫣眼中满是星星,终于还是忍不住赞叹出声。
“先生,我背完了。”半个时辰之后,杨旭悠然的背诵声戛然而止。
先生突然惊醒,原来先生一直在打瞌睡,倒是下面的同学们一直认真倾听了半个时辰,愣是找不出半丝错误。
“杨旭可以走了,其他人继续默经。”先生摸了摸早就在抗议的肚子,发现已经到了正午。
“先生,各位同学,我走了,再见。”杨旭收拾好自己的书包,笑眯眯地看了一眼气呼呼,不服气的沈星辰一眼,施施然走出了教室,因为他已经看到外面有个人在探头探脑找他了。
“三哥,早啊,找谁呢?”
门口猥猥琐琐找人的当然是杨三郎杨远,杨远最怕进学堂,今天实在是没有办法,昨天说好了要请杨旭上酒馆的,只好硬了头皮进了学堂等杨旭放学。
“嘿嘿,你说呢,六弟,中午哥哥请你去孙记正点吃酒,怎么样?”
杨旭突然出现把杨远吓了一跳,赶紧拉着杨旭往外边走。
“不是说好了去矾楼的吗?”杨旭戏谑地看着杨远。
“六弟,你饶了三哥吧,三哥一个月的银子不够在矾楼喝一壶酒的,下次等三哥有钱了一定请六弟去,其实孙记正店也是很不错的。”杨远一副肉疼银子的样子。
杨旭嘿嘿一笑,道:“你说的,你又欠我一顿矾楼了。”
“这,这,六弟,三哥说不过你,走,到了孙记正店,六哥让你见见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