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肥头大耳的掌柜铁青着脸跟了进来,出口就是报官的话,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有官府靠山,杨旭在前世见过这样的人,动不动就是我是某某某的人。
“刘掌柜,你看我娘这样子能马上出城吗,说好了我们是要住到明天的。”君儿小娘或许早就积了一肚子气,不等其他人开口就抢白道。
“这我就管不到了,我这里可是做生意的地方,谁让你娘瘟疫上身呢,快走、快走。”刘掌柜说话时朝着杨旭的方向,挥舞着肥嘟嘟的大手道。
杨旭皱了皱眉,无奈地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子,闻到了一股腻歪的气味,顿时一阵恶寒,他本就讨厌这类人,眼里只有利益毫无人性可言。
“姓刘的,你喷了小爷一脸口水,小爷是不是可以到官府告你?”杨旭装出一副惫赖的样子,斜睨着刘掌柜。
“你是什么人,我…我什么时候喷你一脸口水了,再说了这也不犯法。”刘掌柜被杨旭说得恼怒不已,气得指着杨旭道。
“还说你没喷,你看看,”杨旭再次抹了一把脸,装出恶心的样子道,“大娘子的病我看就是在你这店里传染的,对了,你家里的人或者店里的伙计有没有生病的?”
旁人一听杨旭的话,一位他是在胡搅蛮缠,无事生非,但是掌柜听了之后,脸色就变了,眼神游移,色厉内荏地说道:“小子,血口喷人,你怎知我家娘子身患痢疾的?”
那小老虎一样的男孩一家听了掌柜的话,顿时气得脸色都绿了,敢情我娘这病是你这儿传染的,初生牛犊不怕虎,说的就是这类人,小男孩噌地蹿到胖掌柜面前。
“好你个黑心的东西,把疾病传染给了我娘,还倒打一耙,要把我们赶出去,相不相信小爷把你揍成猪头。”
“冲儿,回来。”大娘子喊了一声,急急地咳嗽了几声,咳得腰都弯了下去。
“娘,他们太欺负人了。”小娘子一边拍着娘的背部,一边怒声道。
“好吧,我是猜的,你家娘子把病传染给了大娘子,你还倒打一棍,小爷要是把这事情报官,我看你这店还怎么开。”杨旭冷冷地说道,接着话峰一转又道,“你倒是会打算盘,是不是等着我开了方子,你好照方抓药,赶人和救自家娘子两不误,哼哼,我这方子能救人也能杀人,你就不怕落个杀妻的罪名?”
院子里站着的可不止这几个人,那个年代娱乐活动少,住店的客人都盼着瞧热闹呢,这时候楼上楼下看得人可不少。
事情的真想原来是这样的,楼上楼下看热闹的人本来都希望掌柜的把这家人赶走,这时却调转了矛头,议论纷纷,都在骂着掌柜的黑心,有些已经回房收拾东西,这地方他们也不敢住了。
刘掌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肥嘟嘟的脸颊时不时抖动一下,内心再三权衡。
“小官人也救救我家娘子。”
刘掌柜点头哈腰软语相求,顷刻间换了一副脸色。
院子里的看客们被刘掌柜的能屈能伸惊得一愣一愣的,这画风转得太快,楼上楼下议论声越来越大。
杨旭没有理会黑心掌柜,而是接过君儿小娘子写好的方子,仔细看了一遍。
杨旭惊讶地看了看小娘子,难怪这家人看上去知书达理,颇有书香气,小娘子这字就让杨旭刮目相看,这家人绝非普通人,不知为何会落魄至此。
杨旭钦佩地看了一眼君儿小娘子,把方子递给老仆,道:“劳烦老丈赶紧去抓药。”
“小人这就去。”老仆十分解气地看了一眼刘掌柜,挺着脊背走了出去。
杨旭心中是想立刻出城的,但是不知道这家人是如何打算的,于是只好问大娘子道:“大娘子是准备即刻出发呢,还是服了药再走?”
“当然是服了药再走。”小男孩急忙道。
“冲儿不得无礼,”大娘子歉疚地朝阳旭笑笑,“小官人大量,别跟冲儿计较,如果能出城,妾身还是决定马上出城。”大娘子身体十分虚弱,强行提着气跟杨旭说话,说完话脸色一阵苍白,身体摇晃了几下。
“娘,您的身体?”君儿小娘子十分担忧地看着母亲。
“娘不打紧,又不是走路,这车子看着舒适,娘不会有事的,还是早点见到你爹爹为好。”大娘子的声音低弱蚊蝇,实在是虚弱不堪话语。
杨旭见大娘子语气坚决,于是宽慰他们道:“大娘子的病不必担心,我有法子,等老丈抓药回来咱们就出发吧。”
“小官人,那我家娘子的病?”那掌柜的还在一边候着,见杨旭一直没有理睬自己,着了急。
“你过来。”杨旭丝毫不假颜色,淡淡地对掌柜的招招手。
“好嘞!”
这掌柜实在是个活宝,一转眼又换了一副面孔,笑咪咪地起身,弯着腰走到杨旭身边。
杨旭在掌柜的耳边嘀嘀咕咕一阵子,掌柜的不停地点头哈腰,最后满意地朝杨旭道了谢走了出去。
这时,老仆急急忙忙抓着药回来了,杨旭接过药,又把大娘子的决定跟他说了一遍。那老仆面带悲色地摇摇头,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担忧地看了看自家主母,这才无奈地去准备行装出发。
杨旭则打开药包,从里面分出一些,递给店里的一个伙计,嘱咐他交给刘掌柜。
“大哥哥,我娘的病真没事?”小男孩歪着头问杨旭,杨旭心中莫名的一酸,伸手挠挠小男孩的头发道:“大哥哥向你保证,真没事,快上车吧,早点出发,再晚就要在半道上过夜了。”
见没有了热闹好瞧,楼上楼下看热闹的也散了精光。
杨旭见所有人都上了驴车,这才伸出脚在地上蹭了几蹭,又把那袭露在车底的黑色衣襟塞进了车底。
准备妥当之后,杨旭骑着驴子跟着老仆的驴车出了客栈直奔城门。
堵在城门的人群更加庞大了,足足有几百号人,城门口显得十分混乱。
老仆稳稳地把车子停在人群之外,正不知道该如何出城,却见人群里跑出来一个机灵的小厮,对着骑驴的杨旭一番点头哈腰,然后又跑回去对着一个衙门的差头耳语一阵。
那差头领着几个差役走了过来,行至车旁,伸手捞起帘子,用衣襟捂住面孔,随便朝里面看了一眼,便道:“出去,出去,快点。”
他身后的几个差役赶紧领着驴车向城门口走去,不过城门被人群堵得死死的,根本无法出城。
“凭什么他们能出城?”
“官府做事不公,凭什么区别对待。”
堵在城门的本是大字不识的老百姓居多,但是中间总是有几个有见识的,在他们的怂恿之下,人群的呼声越来越大。
“又不是不给你们出城,只要能核实身份的都能出门。”那差头扯着嗓子喊道。
“怎么核实,有人来核实吗?”
“对,都等了一个时辰了,有谁来核实了?”
这时,城内大道上有一匹快骑迅速接近,马上是一名厢军士兵,到了城门口,对着人群大声喊道:“都给我安静,听好了,奉李将军之命,赶紧让这辆车子出城。”
好家伙,这位厢军士兵好大的架子,宣完话,绷着脸就往回赶。
“李将军是谁?”杨旭骑着驴子站在老仆旁边,自言自语。
“小哥,李将军是雄州守军副将,以前是老爷帐下的亲兵,后来跟着老爷来雄州,是老爷帐下的部将,老爷回京之后,他一直在雄州,去年升任的副将,哼,忘恩负义的东西。”那老仆气愤地说道。
信息量很大,杨旭一时也理不清楚状况,就点点头。见李将军的命令也没用,杨旭招手叫那客栈的小厮过来,低声嘱咐了他几句。
那小厮十分灵光地混入人群中,这边耳语一阵,那边耳语一阵,不一会儿,城门口突然安静下来。
“哗啦”人群自动地散了开去。
这年头“瘟疫”绝对比洪水猛兽还可怕,为了出城杨旭只能自污了。
终于出了城门口,车子顺着大道往南走,一直走了有十几里,前方有个林子,林子飘出一股浓浓的药香,有一群人正探头探脑在路边观察,为首的不是外人,就是那个变脸如变戏法的胖掌柜。
车子到了林子边停下,胖掌柜屁颠屁颠地走到杨旭前面,讨好地拿着两个药罐道:“这两味药都煎好了,时间仓促,不知道成不成?”
杨旭接过两个药罐,分别闻了一闻,随后拿了一个药罐对胖掌柜道:“干的不错,刘掌柜好本事,你回去就照着这罐子的药量煎给你家娘子服用,不出三天就能康复。”
“不是三服药就能康复吗?”刘掌柜的讪讪笑着道。
“那是对一般病人,你家娘子都病了几天了,三天能好就不错了。”杨旭一瞪眼道,“对了,店里的几个生病的伙计千万别赶出店门,积点德对你没坏处。”
胖掌柜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被杨旭说得羞愧万分。
看来这家伙还没有坏到骨子里。
胖掌柜带着几个伙计从林子里撤走之后,君儿小娘子才扶着母亲下了车走入林子里,在杨旭的劝说下,老仆也下了车,到林子里休息。
车子旁边只剩下了杨旭,杨旭敲敲车子的地板,对着下面道:“已经出城了,车底下呆着不舒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