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你是一个男儿,当可走天下。但是你是女儿家家,就得在家里安安稳稳地享享福,相夫教子就行,当然让男儿去走天下来养你!”凌海川言语里带着分宠溺跟理所当然。
顺口尝了口手里的绿豆糕,发现还是那种甜腻腻味,只不过原来到他肩膀,声音总是那么温柔,喜欢这些甜食的人,已经消失了。
已经消失了那么多年。
绿豆糕蓦然带了分苦涩。
凌风荷看到老爹讲完话还带着分开心,现在却对着绿豆糕发愣,就道:“若是我嫁不出去,老爹会养我吗?”
凌海川笑道:“实在没人要,就只能养了!家里一个老姑娘,爹这家底还是够折腾的。”
“老爹,你看看你院子——”凌海川顺着凌风荷的目光看过去。
这方院子里不仅有桃花,还有展颜的杏花,搭配着原来就有的那片小竹林细环,甚是美哉!天上的太阳已经暖烘烘得不成样子,院内也有不知名的青藤自墙角攀起,什么都是一副欣欣待荣样儿。
春景已至,一方小小院落也是丝毫不错过。春风吹十里,细细地撩过人的面庞,也是舒爽得很。
“花好草好天气好,老爹虽然不会像读书人一样作诗作文卖弄两句,但我知道现在我女儿必定美得跟那朵花一样!”
凌风荷对这夸奖反应淡淡,并未油嘴滑舌地一番同意,只是道:“这花无百日红,你让我嫁出去,换一个院子,看花开花谢,人也花开花落一般,变成丑老婆娘,生个儿子,娶个关在院子里的女人,生个女儿,再把她关到别人的院子里去,老爹,这就是你的打算吗?”
这院子,还是太小了。至少容不下她凌风荷此刻的心。
凌海川没有说话,院里陷入了一川沉默,父女俩相对无言,清风依旧飒飒。
良久,凌海川叹息一声,认真道:“男人应该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你爹我也好,你的丈夫也罢。若是让女人家养家糊口,抛头露面,必是让人看不起。
“既然这事我们担了,那女人家就得心安理得地享福。比如现在这天下,国泰民安,繁荣昌盛,自没有发动战争,掀起腥风血雨的道理。心安理得地享受这盛世繁华就好。
“更何况你细皮嫩肉地出去干活,老爹也舍不得。爹会心疼。”
凌风荷觉得他爹有些误会,误会她赶着趟出去砍柴扛麻袋揽男人的活儿。不过她觉得并未解释的必要。她顺着他的话讲到:“爹你这道理我当然懂,你宠我嘛!
“但我的婚姻,不希望爹一锤子定音直接给我塞花轿里送过去,然后做个望眼欲穿的深院怨妇,每天眼巴巴地瞅着落叶枯菊,回家看爹也不让……”
凌风荷越说,越像那么一回事,还委屈巴巴地瘪了瘪嘴,眼泪要流不流的,很是可怜。
凌海川对自家女儿这串脑补到难受把自己弄得心疼,赶紧道:“你的婚事,爹爹以后肯定是跟你商量的啊,你说不要咱就不要!”
凌风荷马上破笑展颜,翻脸跟翻书差不多,道:“那老爹我们就说好了!”
凌海川这才发现自家女儿的演戏功力还挺足的,刚才是被她糊弄了,不过他对这女儿向来没辙:“好好好!都是你说了算!”
……
小禾看老爷拐角出门身影消失不见,就问凌风荷:“小姐小姐,你想走天下,此话是真的?你真这么打算吗?”
小姐天天往外跑,她还真担心小姐真会有一次跑没影儿,浪出了桃花镇,浪到了天涯海角,然后不认识路,就可能回不来了。
小禾越想越有可能,越可能越担心!越担心越有可能!
凌风荷看这小丫头担心的神色,就想逗她两逗:“小姐我吃好睡好玩好,我脑子有病才走出去当乞丐,出去这么累,而且走什么走,小姐我会可是飞的!”
小禾:“……”
她真是瞎担心!
外面有黄沙漫漫,割着肉的风沙,外面有冻彻骨的寒风,挪一步骨头都会生疼,她凌风荷也不是不读书,就是读些荒郊野史,老不正经的民间闲书,这些,她读到过。但她没有看过。
外面的外面有割肉黄沙,有冻肉寒风,脑子真有病才会去。
她么,也没准呢!
凌风荷一秒划过这个想法,随即随意地耸耸肩——看心情咯,以后再说!
她进了房间,看到了玉然已经穿戴整齐,而且衣服正是他昨天的湿衣服——她昨天直接扔躺椅上了,毕竟是春衫,而且玉然好像挺受得了寒的,所以衣服不厚,现在已经干得七七八八了。
“玉师父,记得明天过来把拉下的课补上,否则就有人输了要哭鼻子了!”凌风荷靠在床头,淡淡瞟了眼小禾。
小禾:干什么看她,又不是她输!
不对,小姐怎么知道她跟香草之间的打赌啊!
玉然不知他们之间的哑谜。
小禾疑惑地看着小姐:“小姐,你都知道了?”
“看你们眉来眼去的,早就知道你们算盘几斤几两了!”凌风荷佯装愠怒道,“两小丫头片子,是我给你们干的活太少了吗?让你们整天无所事事!”
小禾以为小姐因为这件事生气了,赶紧跪下:“小姐,小禾知道错了!”
凌风荷一脸正经:“有本小姐风范。”
小禾转急为笑:“小姐,你尽会玩我……”
凌风荷轻描淡写:“你上当就行!”
玉然:“……”
凌风荷看着旁边几次欲言又止的玉然,就转过头问他:“师父,但说无妨,你憋的我内伤都出来了!”
玉然一说话,耳根还带了分红:“昨天我的衣服是……”
“不然还有谁?”凌风荷在他支支吾吾的空隙里直接清晰地说。
玉然:“……”
凌风荷终于发现玉然误会什么了,但她由着这误会着,看看玉然说什么。
玉然道:“这样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
“所以呢?”凌风荷接着逗一本正经的玉然。
“三媒六聘,自不可少。凌姑娘可以考虑一下。”玉然认真道。
“聘什么?”
玉然:“聘你。”
“你聘的是给你换衣服的人!”凌风荷提示道。
玉然:“有何区别?”
“你自己换的,你聘自己吧!”
玉然:“……”
“昨天我困得眼都快瞎了,就算该看到什么,那也什么都没看到。师父大可不必担心!”凌风荷添油加醋。
玉然真放不下心,而且莫名有些担心自己。
凌风荷暂时不逗他了,觉得这师父需要个人冷静一下,就道:“师父,你不会不要徒弟吧?”
玉然:“……要的。”
“那师父可以回去啦!”凌风荷一笑,“师父,回去记得翻墙走!”
小禾:“……”
小姐这逐客令也太变态了吧!
小禾:“小姐,你这搞得跟偷情一样!”
凌风荷:“不应该担心他翻不翻得出去的问题吗?”
玉然:“……”
最后,还是凌风荷凌波微步,把玉然拎了出去。
……
而凌海川离开了风荷轩,就去了潇文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