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人满脸铁青,林清源心下又何尝不是怒火炽烧?
说来这位真人一身神通、道法、武艺都被林清源克制得死死的,但是因为真人可以飞天遁地,她立身空中,林清源便耐何不得他,一时两人隔空对峙。
夜风吹来,整个树枝摇曳不止,林清源足下点在树枝上,仿佛生根般,随着树枝飘荡,一时间,仿佛与足下大树融为一体。
半空真人寻了半天,找不到任何破绽,一时也眉头紧皱。
虽然她听说过林清源武功高强,本以为自己真人,应是手到擒来,随手拿下狠狠教训一顿,让他再不敢对自己女儿生出觊觎之心,这便完了。她亦不想因此事,便跟何长老、跟一剑宗结怨。
毕竟,诱拐别人女儿,人家去教训他一顿,还是可以的。
闹到四目真人面前,她也有理说。更何况,长生堂跟四目真人交情,也未必逊色于一剑宗,多半不了了之。
只是没想到这小怪物,人品差则差矣,但一身武法高强至极,直追四目真人当年。她非但拿之不下,反倒被迫逼得遁空闪避,实是将真人颜面丢尽,一时有种骑虎难下之感。
这真人在空中正自思量,忽地背后一沉,只听一声沉喝:“荣华真人还是下去吧。”
背后忽来一掌镇锁内元,消去神通,这位真人自不由已,自空中飘飘摇摇而落。
不是林清源出手,林清源虽然武法高强,足可以武艺抗真修,却没有办法悄无声息地潜入一位真人身后。
那空中傲身而立者,正是林家寨守寨大真人师无法。
他一闻异动,启慧眼便见林清源与一位真人在林家寨口相争,赶到之后大眼一扫,已经知道林清源是有胜无败之局。
他一来欲使林清源扬名,二来知道林清源心思郁结难解,也需动武发泄,只立在半空凝神细看,此刻看到两人互相耐何不得,便不愿这位真人嚣张,抬手便将她打落云端。
林清源见此拱手道:“多谢无法师兄。”说完脚下一顿,在那女真人身前丈余止步。
那真人明显被无法真人所制,林清源不愿趁人之危,但也不愿那真人再次遁空远避,一丈之内,他抬脚就到,不怕那真人念法御空。
那女真人也知道今天败了,抬起头来厉喝道:“无法真人,背后伤人,岂是有德之士所为?”
师无法身形自空而降,金丹神通带来重重压迫,声音也是尽透威严:“荣华真人,私自到在下所驻林家寨动武,莫非以为我这真人是泥胎木塑的不成?私自对我一剑宗弟子动手,莫不是我一剑宗在阁下眼中,连浮云都不如?”
那女真人名叫荣华真人?想来是贪慕荣华富贵之人了,林清源嘴角露出冷笑,岂不知依阿权势者,凄凉万古?
荣华真人却在振振有词:“无法真人说笑了,一剑宗弟子私自诱拐在下亲女,难道身为一个母亲,还不能带走不成?在下不经通报,说来还是顾及一剑宗和大真人颜面,莫要错把好心当驴肝肺了。”
师无法大笑出声:“荣华真人,陈启灵之事乃长春真人亲自交托,各位真人俱在。荣华真人欺凌我宗弟子家人,殴杀我宗弟子。是犯我一剑宗,更是犯我师无法。说不得在下要请荣华真人到供长居小住几日了。”
那荣华真人满脸羞愤,这哪是请她小住,这已经是扣人了。只待宗门更高层前去赔礼领人,这师无法当真是不怕事大。
方才荣华真人势强之时,林清源只感这人面目可憎。但见她被制服,又想起玉隐真人、长春真人恩惠,心下颇无不忍,不由便想开口求请。
“无法真人且慢!”
一道灵光裹着一道倩影射入场中,众人齐齐看去,正是陈启灵到了。
此刻只见她衣襟染血,脸色煞白,难道是遭到强敌了?
荣华真人一见,马上喝道:“灵儿,你怎么了?是谁伤了你?是那些林家人吗?”
陈启灵却不答话,只后退一步,她身上灵光散开,在空中构成长春真人法相,原来是长春真人灵体到了。
长春真人辈份、实力远高于在场任何一人,众人纷纷行礼,连师无法也不由微微屈身。实是荣华真人太过胡闹,此刻他师兄师无方受伤,他若不立威,人人都到他驻守的林家寨胡闹,只会使林家寨永无安宁。
长春真人显然是要说情来得,他身份、辈份、实力都不及长春真人,若是逆了真人之意,道上会人人指责。但若是就此轻轻放过,他如何能甘心?
长春真人显然知道师无法心思,当即道:“无法师侄,这荣华真人胡闹妄为,不明就里就冲进林家寨生事,大为不该,且还逆了老道旨意。老道带她返归禁闭三月为惩,师侄以为如何?”
师无法点头道:“罢了,长春真人开口,小辈怎敢不依?”
长春真人知道他心中有火,宽慰道:“委屈无法师侄了。”说完转身向荣华真人喝道:“你不明就里就去辱骂别人一也,违逆老道法旨二也,以真人之身败于先天修士三也,以此三罪,罚禁三月,你可心服?”
荣华真人气鼓鼓道:“真人降罪,晚辈如何不服。只是陈启灵是我亲女,在下断不使我女跟林清源那等声名狼藉之人,有任何交往,盼真人成全了。”
林清源听她之言,只觉气闷难当。他实不知到底自己哪里声名狼藉了,只是长春真人在旁,不便当场呵斥!
不过还好,长春真人马上呵斥道:“住口,你听风是雨,有目如盲。此心常放得宽平,天下自然无险侧之人情。似你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意,妄担真人之名。”
荣华真人被训斥,也不回口,只高昂着头,想是决不退让了。
林清源在旁呵呵出声,拱手道:“长春真人容禀,林清源家寒人微,寒舍原就住不得陈师妹这等大神。现下了即然陈师妹亲母都心下存疑,盼真人勿散人伦才好。”
长春真人回首,盯了林清源良久,方自长叹道:“罢了,灵儿便跟荣华回去吧。”
林清源闻言面色不变,那荣华真人却是大喜,只身形一动,便到陈启灵身边,将他一把拉到身后。
长春真人叹声连连,忽地手一抖,一简玉册悬在林清源身旁,只听他缓缓道:“清源师侄且听了,你本是我玉隐师兄衣钵弟子,当传他衣钵,继他大统。此刻老道便将‘枯木逢春功’尽授于你,盼你能以此法造福苍生。”
那玉简在林清源面前,泛着清辉,其内想来记载着一教的顶级玄奥功法,林清源似乎触手可及,他一时陷入沉思。
荣华真人见了,面色一变,正要说话,却被长春真人回过头喝道:“你闭嘴!”
长春真人转过头来,却见林清源面泛笑容:“长春真人容禀,在下受玉隐真人遗传,受贵教心木造就之恩,纵是粉身以报都恐不及,如何敢再受贵教恩惠?此功即是贵教立宗根本,哪有外传之理。小子实不敢让前辈担此风险,谢过前辈美意了。”
话落手上一拂,玉简返转,再回到长春真人面前。
玉简上时时泛起的清光,映在长春真人阴晴不定的脸上,长春真人沉默良久,方始长叹一口气。林清源是他师兄玉隐真人所传,他自存了全力栽培,甚至是全力交好之心。只是如今却有荣华真人之事,让他一番苦心白费,方才林清源言及感激,甚至要粉身以报,但其实即疏又远,岂能不让他痛心。
长生堂老寿星极多,太上长老都好几位,其他几位长老,也足可与他分庭抗礼。他这个门主,可说是各派公推出来的话事人,难以一言九鼎。若真将枯木逢春功交予这位清源师侄,只怕会惹得几位长老弹劾,甚至太上长老提免都有可能。
他再叹一口气,缓缓道:“清源师侄,此事是荣华真人大是不该,师叔会严惩其过。师侄你且定定神,老道今天跟你交底,不管师侄你认不认我这师叔,老道都会把你当成亲侄。只要老道还在一日,自会全力相护不惜……”
他话到这里顿住,之后一顿足道:“我们先走了。”说完灵身往陈启灵身上一扑,陈启灵瞬间遍体清光,立时便能步空而起,瞬间消逝无踪。
半空中传来一声怒喝:“走!”
荣华真人面色一变,这声怒喝是对她发出的。只是女儿去留,她身为亲母自能做主,细思也觉无错,当下冷笑一声,脚步一点,也步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