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长老垂泪不止:“我徒能逆天而起,成就金丹无量,此是古今少有之功。是我这个师父,贪图儿女双全,想尽力撮合你跟盈儿,惹出雪州姬家辱你父母。其后再有陈启灵之事,累你再次受辱,故此你心急了。”
林清源缓缓摇头,只感这脑袋仿佛不是自己的,连摇下头都觉沉困,急声提气,都觉脑袋胀得难受,此时别说无量金丹的无边神通,连练气时的滔天内力也是半丝难感,当下只轻声道:“其实师父撮合我与师妹之事无错。说来惭愧,我确曾有过瞬间,生出与师妹白首之念,可见男女之间,少有纯粹兄妹之情。陈启灵之事,纯属遗憾,这位师妹不幸,总要查明。”
其实纵然没有姬家与荣华真人之事,林清源见妖魔肆虐,也会匆忙结丹的,所以那二事也只是引子。
林清源宽言安慰何长老之后,意念一沉,想要返照内视,但连八九岁时可轻松做到的事情,此刻却再也不能,不由露出苦笑,对何长老轻声道:“师父,弟子有感此身将殒,想一见父母,请师父妥善安排。”
何长老闻言长叹不止,缓缓走到屋外。
不一会儿,父亲林铁山和母亲带着小妹齐齐赶至,三人一见林清源惨状,齐齐失声惊呼,急急往前扑去。
但方至席边,却被一道光幕阻挡,只听何长老声音远远传来:“源儿此刻伤重,动到他躯体,会伤及性命。”
三人见林清源样貌已有猜测,此刻再听此言,都忍不住失声痛哭。
林清源反倒轻轻笑了笑,缓缓道:“父亲、母亲,是孩儿不孝。孩儿本想修成神通,驱尽妖邪,就带父母一起去住大房子,吃好吃的,让人人都看得起。孩儿知那姬浩月辱骂父母,还想神通大成之后,去把她抓来请罪。至于荣华真人,我受她一位长辈大恩,且那启灵仙子也遭遇不测,却难以做到了。”
林母闻言大哭道:“源儿,我们都不要,我们只要你能活着啊。”
林清源闻言苦笑一声,他只几句话,便感觉心慌气短,这在往日如何敢想,当下缓缓平了气息才说:“母亲请恕孩儿不孝。只是生死由命,半点不由人。天幸孩儿曾以法力替父母洗礼身躯,现在四目真人又传下正法,不需仙根,也能成丹。父亲、母亲请勤加练习,到时即能助人,亦能自助。真人言法,是天地正法,只是父亲母亲毕竟未接触修行,可能一知半解,孩儿稍有体悟,等孩儿说来。”
说来林铁山和母亲在因自己在仙门之故,在林家寨地位着实不低,但自己殁后,恩威总会随着时间流去而减弱,到时跟人争执,难免吃亏,只有给父母正法,引导他们修练才是正途,当即林清源再吸一口气,吐出自己体悟的玄极、太极功法。
只是大法出口,却是无声无息,林清源一时愕然,再听屋外何长老道:“此法有夺天地造化之功,四目道兄传法之时,身抗天地,方能法入众耳。源儿,你此刻又怎么说得出?源儿,你家之事一剑宗自会善加照拂。”
林清源闻言心下黯然,却听林铁山微微摇头道:“源儿不需传法了,善养形体要紧。”
林清源见小妹哭得脸上花花,当下道:“小妹勿哭了,你见谁能不死呢?小妹你聪明伶俐,学招用式都快,若是能静下心来参悟正统内功,早就可达先天之境了。好在也不迟,四目真人传法,你也有耳闻。小妹,为兄逝去之后,盼你勤学苦练,早有成就,他日也能善加照料父母了。可惜,我此刻伤疲,不能助你成就先天,不能代你修个金丹。哎,生此乱世,不成真人,终是虚妄一场。”
林清月一抹眼泪,高叫道:“我不要修行,我不要什么武功,我只要哥哥你能活着。”
林清源闻言轻叹一声,忽然想到当日玉隐真人言小妹资质不差,自己此刻已是真人也能看人资质了,当下便喊她至前开眼看去,只觉朦胧一片,只能看出小妹只打通了少阴、少阳四条经脉,对资质却无法勘察。他勉力运功,只觉眼前一个恍惚,差点就此昏迷。
林清源暗自闭目养神,过了半晌,忽感体内有了一丝灵力,不由大喜,急喊道:“小妹快到我身边来。”
林清月缓缓凑到华光屏障处,林清源长吸一口气,他还有右手能动,当即翻掌搭在小妹手腕,念动真言,灵力贯通,要替她打通十二经脉。
打通十二经脉之后,小妹练气,当能事半功倍。
只是方打通两条经脉,便觉灵力用尽,内力全无,他知这是关键时旋,不能松手,不然小妹有走火入魔之险,只强振精神,僵持不下,此刻再听室外传来一声长叹,一股灵力远远传来。他金丹破碎,经脉尽断,灵力在体内运行,便如切割之痛。
只是林清源早当自己是个死人了,哪还管这些,他得这股灵气支撑,奋力行决,不过半刻,便连打通小妹十二经络。
想来如此一来,这妹子当能在短时间内达到练气圆满,再辅以她多变的招式,当少有人能欺负到他。
林清源此刻只感周身疼痛,连呼吸都感天地旋转,只下松开小妹手腕,本想再轻弹他额头,但耐何难以动弹,只得作罢,低喘了口气道:“近月内勤加用功。”
话刚说完,只觉声音震动的脑袋疼痛,一时天旋地转,就此不醒人事。
当再次醒来,却又是晚上,只是残灯如豆,灯光之下,一老道面容憔悴。
林清源缓缓睁眼,轻咳两声,缓缓道:“又有累师父了。”
何长老摆手道:“源儿太过见外了。源儿,你若要成全自己小妹,只要开口,为师代行即可,不可再伤残自身了。源儿,你可知,你最喜往危险地方去,最喜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担,为师生怕哪一天,会白发人送黑白人啊。”
这何长老说着说着,竟然淌出两行泪来,他随手抹去却又道:“源儿,你可知你是为师一身衣钵所系。现在你几位师兄早亡,你师妹无踪,只剩下你。你又……又这副样子,你们让我这白发苍苍的老朽,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