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120打了没?!”江依依还没站稳就急声道。
“先去校医院!校医院近!”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老师回神,当即喝道。
学生受伤这件事到底有些敏感,能在学校里解决就尽量在学校解决,如果救护车一路大张旗鼓地来了,学校脸上到底有些难看……他身为在场的老师,出了事,总归要担责任,但事情越是化得小,对他越有利。
“你叫什么名字?”江依依眼里有隐隐的血丝,盯着那个说话的老师。
仇畅和刘三川心中一紧,暗叫不好,对方到底是个老师……
焦客挡在江依依面前,向脸上已经阴云密布的鸭舌帽老师僵硬示歉,他按住江依依,小声说:“你冷静一点,校医院……”
“你付得起责任吗?”江依依推开焦客,直直迎上老师的目光,“你说一句‘付得起’,我就能放心大胆地告诉她爸妈,负责的人是谁,是那个负责的人,在120和校医院之间选择了校医院。”
校医院不过是开开感冒药而已,怎么能和医院比。
此话一出,邵思琪也是一身冷汗,这句话是把那人逼上绝境了,也是彻底惹怒了他。
果然,戴鸭舌帽的老师当即黑了脸,脸上闪过慌乱和难堪,随后便是狂暴的怒气:“你是哪个班的?!是学生和老师说话的态度吗?!你……”
“老师,我刚刚自己打120了。”彭彭另一只手一直抖,语气却尽可能地四平八稳,“不好意思啊,小题大做了,我自己也紧张。”
那老师的眉毛一阵抽搐,那他也不好再说什么,气急败坏地把围观的人都推开:“看什么!把路让开!送她去操场外面!救护车马上要到了!”
江依依和邵思琪立刻冲过去搀扶彭彭,一左一右架着她的胳膊走。焦客他们就在前面开道,把围观的人轰开。
“拜托,让一让,我们这里有人受伤了,请大家让一让!”
“不要看了,请大家往后退!”
“不好意思,让后面的女生先走好吗!”
前面在声嘶力竭地开辟道路,江依依托着彭彭的右手,小心翼翼往前挪,不能移位,不能加深伤口,她小声提醒自己,觉得自己的手指都僵硬到不受控制,两手都是彭彭的血。她看到自己脚步慌张,心里的焦躁更甚。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永远都是游刃有余、尽在掌握的样子呢!”彭彭还有闲心调侃。
“你他妈还有心情笑!”江依依的心情复杂极了,如果彭彭不和自己换,她的手就不会……
“我看你这样子太新鲜了,”她继续憨厚地傻笑,“江依依,你完了,你欠我,得给我做牛做马。”
“你笑吧你笑吧,等着,待会儿进了医院,有你哭的。”江依依把她的手托高一点。
“你们看,这一左一右的,我像不像起驾的皇后。”她竟然还悠闲地踮起脚尖走路,真大摇大摆演起了皇后姿态。
“慢点……彭彭!你给我慢点!”邵思琪差点跟不上,惊得一颗心差点跳出来。
她慢了下来,甩甩脑袋说:“思琪,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没事,尽管和姐开口,我让我新收的小弟江依依给你买。”
“我要买通医生,不给你麻醉。”江依依看着脚下,走得小心谨慎。
“你狼心狗肺,你恩将仇报,你丧尽天良。”彭彭看江依依一眼,脚步更慢了些,“往后走一点,别弄到衣服上。”江依依这个人,在“家务”这件事上,最是无能,洗个衣服能要她半条性命。
江依依突然就感到眼睛酸涩,心里渐渐温热起来,焦躁感也褪去不少,她瞪彭彭一眼:“没事,脏了就你给我洗。”
彭彭嘴唇上扬,转头同情地对邵思琪说道:“你真可怜,每天都要和这个心思歹毒的女人住在一起。”
邵思琪谁也不想搭理,都什么时候了,还互呛。
“你可千万别学她,要洁身自好知道吗?”彭彭渐入佳境,“要向我学习,我现在的生活就是两个词,健康,规律,你看看,多好,身强体健,上次800米,我测的是两分五十秒,厉害吧……”
周围一片吵嚷,但彭彭说得眉飞色舞。
“你是对身强体健有什么误解吗?”江依依望着她那只正在流血的手。
救护车的声音老远就听到了,等救护车到了眼前,彭彭彻底激动了起来。
“天呐!这是我第一次坐救护车!我还没坐过救护车呢!那我今天是不是可以闯红灯了!哇塞!太酷了!快快快!我手机呢?给我拍个照片!不不不,录个视频,记录下我进救护车的英姿,要来了,它就要来了!它是我的救护车!”
江依依:“……”
邵思琪:“……”
刘三川扯扯嘴角,捅了捅唐临,刚刚为了维持秩序,他把相机挂在了唐临的脖子上。
唐临老老实实举起相机,记录下了彭彭手上插着一根旗杆的高清时刻,背景里就是一辆正在驶来的救护车,像个病入膏肓的精神病患者。
江依依本来真打算给她拍视频的,但是一个女老师陪彭彭去医院,其他的闲杂人等就被赶离了救护车附近,为了让地方和不碍事。
前面就是黑压压的人头,江依依和邵思琪连彭彭是怎么上的救护车也没看到,没一会儿,就看到车高冷地开走了。
“看来这次文学院要出名了。”仇畅蹲在路边,把运动服的短袖卷起到肩上,刚刚出来的时候在人群里挤了一阵,脑后的小辫子也耷拉了下来,他看一眼江依依,悠悠地说。
“你烦这个干嘛?趣味运动会上不了会报,你们新闻部不应该想想,空出来的版面要怎么补上吗?”刘三川直接在他身旁坐了下来,一身的疲惫,就这么大喇喇坐在了地上,把彭彭护送出来的过程,真的元气大伤。
仇畅抱头低吼。
唐临还规规矩矩站着,低头看见两个学长垂头丧气,他们两颗乱七八糟的头凑在一起,他脸上一阵纠结,盯着那个将散不散的小辫子,目光复杂,小心翼翼地开口:“仇学长,你的耳机呢……”
仇畅背脊一僵,猝然去摸自己的脖子,自然是什么都没摸到,脑子里瞬间打出了那副耳机的价格,然后就是全是白雪花般的没信号了,他再次抱头低吼起来。
老师们都走回操场收拾残局去了,焦客也带着学生会的人会团委办公室报备情况。
邵思琪看江依依表情沉重,忍不住安慰道:“她没事的,可能得缝几针,但彭彭还挺神气活现的,应该……”
“邵思琪,”江依依盯着她,“我要做一件事,你陪不陪我?”
“陪。”邵思琪不假思索。
江依依一笑,指了指谭香操场:“去器材室。”
邵思琪好像有点明白她要干什么,忙不迭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