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深秋,山林里大部分树木的叶子都干枯变黄掉个精光,只剩下一些抗寒树种给森林点缀着绿意。林间有时能听见咔擦声响,那是兔子在枯叶上蹦蹦跳跳发出的声音。
此时西北山里有一棵光秃秃的大树正在剧烈摇晃。
一声低喝,这棵六七丈高,三人合抱的大树应声倒下,大地都震动片刻,大片鸟儿被惊飞。
顺眼看去,一位皮肤黝黑的精壮青年站在倒下的大树前握拳站立,周身各处保持的幅度给人一种别样的美感。
他右脚蹬地腾空而起,远地留下一个不小的坑洞。
待到空中旧力消失,猛地收缩身体,随即迅速将周身气劲下压,脚下形成一道旋劲,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攻向横陈大树。
玄武坠!
这是八极门通典里面的防御招式,以攻为守,灵活多变。
轰!
一声巨响,大树从中部断开,中间那段树干被踏得粉碎,甚至树干下的土地都有一块不小的蛛网裂痕。
“爽!”
林浪抹了抹脸上的汗水,从数丈远的地方找到鞋子穿上。
四年练武的经历带给他最深的体会就是,练武废鞋。刚开始练武还好,气力不算大,也没有气劲,练了两年之后气力被打熬得越来越强,并且掌握了气劲这种发力方式,基本上就再也不能穿鞋练武了,普通鞋子根本承受不了这种压力。
“结束了。”
平日里林浪都要修炼到傍晚,但今天万万不能再修炼了。
他收劲吐息,缓步走下山林。
已经要压制不住了,按照经典上的理论,以我目前的状态应当是真气化生,炼精化气之前血气最充足的阶段。
如果不压制的话在三年前就可以化生真气,但是从前人所做的笔记以及自己的推测来看,要想冲击顶峰,强硬无比的体魄和坚实的内气基础缺一不可。
林浪在得到《太极拳经》和《八极门通典》这两本武道经典之后,仔仔细细通篇研读了数遍。
武道之路有两条,一条是练气,一条是炼体,前者修炼真气,后者锤炼体魄。
练气武者第一个境界叫做“真气境”,这一境界之前武者需要不断打磨气劲,引导自身血精完全离体与气劲结合化生真气,这一过程叫做炼精化气。产生真气之后则突破至真气境,随后心念操纵真气在先天三十六脉运转小周天,不断打破堵塞的后天七十二脉,全部打通之后才能迈入真气境之后的“灵根境”。
炼体武者第一个境界是“通体境”,要求武者血精充沛,满布身躯,按照特定要求固定血精,随后炼化体内隔膜,使血精能在躯体中自由流动,这才突破至通体境。达到通体境后不断冲击人体三十六穴窍,打破人与天地的隔阂,以求突破至更高的“金身境”
不管是练气还是炼体,两者第一个境界统称为“蜕凡境”,意味着超脱凡俗,远非凡人,伐毛洗髓,脱胎换骨。
蜕凡境即为武道第一境,只有踏入蜕凡境的武者才能算是步入武道。
武道经典上记载,真气和血精有互相吞噬的特性,假设练气修为和炼体修为相差过大,无法控制,强的一方必然将弱的一方吞噬殆尽,所以要想同时修炼真气和体魄,只有同时突破练气炼体两境才行。其中又存在一个很大的困难,炼精化气,真气化生需要自身离体血精诱导,而体魄越强横,血气越充沛,血气精气在身体里就越稳定,越难引导血精离体,突破至通体境后甚至完全无法离体,所以气体双修十分困难。
这就导致了两种极端的情况发生,以常人的天赋意志,很难做到两者兼顾,所以要么迅速炼化血精,化生真气,要么让血精完全沉浸于身体当中,走横练的路子。
待走到山下,林浪运劲于腿脚之上,以太极巧劲纵身的身法起步,狂奔向凉里村。
疾驰的身影在西原上划出一道残影,像一阵狂风,常人难以看清。
回到家中,林浪从隐蔽出取出一个密封的小茶杯,里面是整整一杯粘稠至极的黑色液体。
这一杯黑色液体是林浪根据从虎骨酒配上上得到的提炼方法所提炼出来的。
需要整整十大坛虎骨酒才能提炼出这么一小杯药液。
为了准备这杯药液,林浪深入西北山和野树林寻找猛虎,以他现在的实力,猎杀猛虎轻而易举,可当他深入野树林百里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一片方圆五十丈的小水泊,水泊里面黑压压的,凑近一看,他发现那里面竟然是一只巨大的乌龟。
依照那只乌龟的体型,只要给林浪来上一巴掌,就要当场去世。
幸亏当时巨龟在沉睡,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安全起见,林浪捕猎猛虎基本上都在西北山或野树林进去五十里的地方,大概花费三个月时间,总算是宰了十头老虎。
配置虎骨酒的其它药材,都是林浪托村子附近一些郎中顺路买回来的。
这十坛虎骨酒花光了爷爷留下的钱财。
端好药液,他褪尽衣物跳进事先准备好的大水缸,避免炼精化气伐毛洗髓时杂质堵住毛孔,所以用清水去稀释。
将药液含在嘴里,他开始进行准备已久的突破。
屏息凝神,意识下沉至下丹田,也就是脐下三寸的地方。
隐隐能够感觉到下丹田内有气旋在萦绕,那是真气化生的前兆,是气劲修为足够支撑转换成真气前的形态。
他控制着气旋高速旋转,按照八极门通典上被他啃烂的方式操纵气旋在加快速度的同时用一种特殊的频率变动。
膨胀两分,收缩三分,一来一去,整个气旋在以极慢的速度缩小。
这一步存在危险,如果没有坚定的意志和有力的掌控,蕴含巨大能量的气旋可能会因为收缩无法控制将能量瞬间释放。
气劲失控,轻则废除修为,重则危及性命。
林浪意志坚强,对气劲的掌控极高,气旋在操控中越来越小。
大约缩小到原来三分之一的时候,他将一部分心念转移到中丹田,也就是两胸之间,贴近心脏的位置。
这个地方是操控全身血精的枢纽,平时血气精气都分布在全身各处,像兵卒镇守疆土一般,只有修炼过中丹田才能够操纵血气,否则血精再强也只能是莽夫。
一心二用,一方面继续加强对气旋的掌控,另一方面催动中丹田提取周身血气。
这一步对林浪来说是最难的一步,血精与身体是密切相关的,越强的体魄越能留住血精,也就是说想提取血精越困难,直到血精完全固定在身体当中,只能在躯体中运转而不能完全提取出来,就算是到高深境界,也只能是血气化兵,以身体为根基,而不能离体。
这时他将含在嘴里的粘稠药液一口吞下,磅礴血气瞬间在体内爆发,要是在两年前,林浪将会直接被这般势不可挡的血气撑死。
这股血气对于林浪现在的身体来说,只能勉力撑住,却不能完全吸收。
他将血气逐渐炼化入体,等到快要圆满之时,用马上炼化的血气将刚刚炼化的血气挤出身体,其中蕴含着太极揉挤的拳意,变相地达到一种提取自身血气的作用。
武道中有一句话,叫“练武是逆水行舟,修意乃鱼跃龙门”,意思是练武很困难,是逆水行舟,在武道当中,修炼神意更困难,不管是拳意、剑意、刀意,都是鱼跃龙门,想要修炼出来难如登天,但一旦练成,就是傲视同辈。
如果没有练出太极和八极两种拳意,林浪对于双修同时突破也没有把握。
这种提取的血气由于是刚刚炼化的,还不能如臂指使,但只是用于真气化生就足够了。
这个方法是从八极门通典注解上发现的,那位前辈差点因此爆体而亡,幸亏有师门前辈强行镇压周身血气,才堪堪稳住。
林浪现在没有师门长辈帮助,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推演方法的可行性,最终形成这种有较大成功几率的方法。
现在气旋已经缩小到了一种极致,他有一种感觉,如果再缩小的话就要失控了。
就是现在!
一心三用,他将中丹田炼化提取的血气缓缓引至下丹田,气旋与血气逐渐结合,中丹田还在继续炼化血气供给所需。
原本已经不能再缩小的气旋与血气结合之后发生了巧妙的变化,气旋越来越小,最终灵光一闪,真气自生,悬浮在下丹田当中。
炼精化气,真气化生,完成!
此刻已经不需要血气供给下丹田了,继续供给会导致真气被过量血精逆转。
林浪心念一动,丝丝缕缕的真气运转三十六路小周天,吸取外界元气。
在中丹田里,庞大的血气还在继续炼化,此刻不再需要压制血精与身体的融合,磅礴血精源源不断向身体各处蔓延,滋养体魄。
终于,在血气快要被耗尽的时候,血精已经将林浪的身体填满。
此刻八极拳意运转,慢慢引导血精再身体里按照特定形式顺序变换。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他的身体里再也没有游离的血气,血精已经全部融入体内,固定下来。
林浪眉头紧皱,仿佛要把牙齿咬断一般,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这是炼化血精后突破的最后一步,叫做通体,意思是炼化体内隔膜,然后用血精去代替,使血精与隔膜同质,从而实现血精再体内的自由流动。
这种过程类似于将血肉挖下,然后换上液态可控血肉,其痛苦过程可想而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水缸里面的水变得浑浊不堪,越来越多杂志随着真气运转和隔膜炼化被排出体外。
就在林浪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隔膜终于被全部炼化完毕。
从外表来看,林浪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其体内已经天翻地覆。
苦修四年,林浪终于在二十岁秋一步踏入真气境和通体境,以最强姿态踏入武道天途。
有诗云——
一朝得生玄妙气,
自是世家堂上客。
半日坐得体通透,
从此不是凡间人。
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