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将宋潜送出了城南分会之后,太阳已经下了山,宋潜匆忙赶到分院修炼场去,他要将修炼手扎还给宋言,以免出现意外情况。如今他找到一个支持他修炼的秘密基地,便更加不想在其它方面出现纰漏。
天色晚了,路上的行人明显少了许多。冷风一阵一阵的吹来,宋潜裹紧自己的衣服,神情紧张。临走前,苏明还嘱咐宋潜多加小心,许气若是在城南分会出口处埋伏自己,那自己定然无法逃脱。
还好,走出一大段路后,都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宋潜的心悬着,直到他终于安然的走进了宋家大院。去过黑凰会城南分会,宋潜才知道宋家大院是多干净整洁。空气中只有泥土的味道,天色这么晚,父母肯定会担心自己。宋潜将手扎拿给宋言之后,便得马上回家。
之前一直精神紧绷着,进入宋家大院后,宋潜自然而然的就放松了一些警惕。刚走出分会的时候,宋潜注意到,从外面看,那里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民房,任谁都想不到民房之下竟然隐藏着一整个修炼基地。有许多下人在里面修炼。而且这个修炼基地各种东西齐备,简直不要太精致。
看起来这个黑凰会异常强大,而那个愿意指导自己的杨爷爷似乎修为更是深不可测。想起这些,宋潜便觉宽心,从此之后,他便不再是盲人摸象,甚至,只要到了分会也不用偷偷摸摸修炼。
唯一让人不愉快的便是许气这个黑凰会“少爷”,苏明带自己进去,不知道怎么着,许气便对自己产生了不明的火气,无故设置入会测试,而苏明竟也无可奈何,眼见着自己陷入绝望。但想起那惊心动魄的过程,以及不可思议的结果,连宋潜自己都觉喘不过气来,但再一次的证明了:智慧的力量是无穷的。
在开始的时候,他便告诉自己,想,快想想怎么办。当时,他唯一知道的便是所有人都认为自己要输掉,包括自己,也包括许气。因此他第一场便没有使出自己的真正实力,第二场则假装自己力气不大,果然许气是个张扬爱炫的人,他趁机取下胜利。而第三场,开始之前,他压力奇大,只觉束手无策,但是他却绝对不能输。
他心里面有巨大的不平衡感,这事儿一点都不公平,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却要被迫和一个即将武者三重的人掰手腕,掰不赢还要自己去死。但宋潜不服气,他相信若是自己也拥有同样的境界,一定会轻松赢下这场比斗。但眼下的情况,就是如此不公平。
他灵机一动,倘若不讲绝对的公平呢?而事实上他也只有出奇才有制胜的可能。他主动将手伸上去,许气输了一局,已不可置信颇觉丢脸,自己主动挑战他,他便更加想要赢自己,他所有注意力都会放在比斗上,他那紧绷的神经就绝对料想不到自己会偷跑。宋潜想着,只要赢了他,且这个比斗从一开始就不是公平的,他必然会无话可说。可万万没想到赢了后,许气立时便要杀了自己,看到李皓那疾如闪电的匕首,宋潜也一度以为自己要死了。
宋潜没料到的是,即使自己使了略微不公平的手段,大家对于自己赢了许气这件事仍是十分认同,连原本不想替自己站出来的苏明,都转而为自己对抗许气。在这场本来就不公平的比斗中,竟然没人认为宋潜做得不对。
不过也是,比起宋潜的偷跑,许气硬是要给自己设置入会测试的行为,要无耻得多。毕竟,宋潜作为一个普通人,在那种情况下,能有什么选择呢?他在宋家做下人,遇到最多的便是不公平之事,没想到在黑凰会竟是拥有这样平等的环境。
而换作其它人,在那样的紧急情况中,也绝不可能想出任何一种能赢的方式。不管如何说,宋潜不断动脑子这一点,帮了他大忙。
“宋潜,我可等到你了。”就在宋潜急着往偏院修炼场赶的路上,一个人影从树丛中窜了出来,这个小院像一个花园一般,周围种上了花花草草,也有几棵大树,宋潜赶路之时匆忙,便没注意到。
若他远远看到有人鬼鬼祟祟的,也绝对绕路而走了。最重要的是,过了这个小院,前面便是偏院修炼场了,宋潜看清这人的长相后,脸色大变。来人比自己高一点,骨架宽大,眼神中带着明显是恨意的情绪,却是吴羽。
该死!昨晚自己狠狠打了吴羽和宋仲。而吴羽是武者四重境的修者,比起许气,那是厉害数倍。他脸上的红印子还清晰可见,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宋潜心中升腾而起。
“你等我做什么?”宋潜需要时间思考。
“别废话,交出来!”吴羽向前逼近一步,伸出手来,眼神凶狠。
宋潜是不可能交给他的,若无法向宋言交代,那后果比起被吴羽打一顿要严重得多,于是道:“走,跟我一起去见宋言少爷,我可以在他面前交到你手……”
啪!
宋潜话没说完,便觉一股掌风向自己脸上刮来,顿时便被打得头晕脑胀,脚下一个不稳,向左滑去两三步才勉强站稳。
“交出来!”吴羽跟了上来,仍是将手摊开示意宋潜交出来。
宋潜被打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怒道:“你打啊!你再打,我今天早已跟宋言少爷约好,若我发生了什么事,定是你将手扎抢了去。他便会去族法堂告发你修炼一事!”宋潜见他脸颊上红彤彤的,想必他今天没有脸去见宋言,若是被宋言问起,他自是不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是强迫宋潜交出手扎而被作为普通人的宋潜打了几个巴掌吧?宋潜便顺势恐吓他。
啪!
不料吴羽竟是完全没有犹豫,又一个巴掌旋风般击袭而来,宋潜疼得原地打转,这巴掌比那日在法场挨的巴掌,要厉害得多。吴羽昨晚被宋潜打得双颊通红,现下竟是一点儿不留情。
“你不要耍滑头,今天我一天都守在宋言少爷身边,就是为了避免你向他告发。我再说一遍,立刻交出来!”
“交什么?我不……”懂字还没说出口,见吴羽抬手又要再打,宋潜忙改口道:“好好好!”
宋潜反应过来,他定是知道自己今晚要将手扎还回给宋言,才在这边等自己。看来这一次,思考已经没法帮到宋潜了,宋潜心中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升腾而起。若是自己也是一个修者,即使打不过他,也还可以逃跑,不至于被打得这么狼狈。宋潜忽然想到了什么,试探道:“你这样强迫我,我一旦丢了那件东西,宋言少爷不放过我,我可能会去族法堂告发你,到时你可就跑不了了。”
闻言,吴羽并无震惊,甚至露出了笑空,道:“你以为,你能活过今晚?”
宋潜大惊,一瞬间明白过来!吴羽守在这里,就等着自己经过。只要他从自己手里抢走手扎,自己无法向宋言交代,势必会告诉宋言真相。因此只要他拿走了手扎,他便一定要杀掉自己,才能保全自己。
宋潜一直不怀疑宋家下人修者的决心。他自己便想要成为一个修者。但是作为一个下人修者,面临的威胁可是生死威胁,因此在某些事情上,他们不得不果决冷血,才能不断的解决问题,不断的获得提升,不断晋升以最终到达一个安全的地步。
他们有错吗?
宋潜有些黯然,却不是因为即将要被吴羽杀死,开口道:“吴羽,你已经武者四重,我很佩服你。第一次知道你在宋家隐忍而修炼到武者四重,我便对你高看一眼。”
吴羽皱起眉来,不知宋潜讲这些是何用意:“你在说什么?”
宋潜继续道:“对于下人来说,修炼是一件极其冒险的事情,生死相关。我们都是下人,但却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禁止我们修炼,随意剥夺我们的生命。而在此刻,要剥夺我性命的人,也不是宋家的族人。”宋潜感受到一股无法言说的孤独感,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孤独感。认识一个人之后,随着你对他的理解加深,你会慢慢感觉到他离你越来越远,直到一个中点,这时你会放弃或者继续,你跟他的距离会止步于此,或者越来越近。
可惜吴羽与宋潜的距离永远不会越来越近,吴羽将会永远也追不上宋潜一星一点。
吴羽更是觉得没头没脑,什么宋家的族人下人的,怒道:“你快点交出来,我直接给你一个了断,也省了你许多痛苦。”
没有理会吴羽,宋潜继续接着上一段话道:“是那些同我一样,在苦苦挣扎求存的同类。”
宋潜面色从容,抬头看着吴羽,眼神中似乎还带着怜悯。眼前这个宽大个子,底子下或许也是个跟自己一样的可怜虫,也可能是个嚣张跋扈惯了的恶毒之人,不过若是在宋家做下人,平时因由受欺凌而积聚下的怨气怒气定也不会少。这样来看,他还是更有可能是个可怜虫,但不管他是哪一种人,宋潜替他感到可惜。
“是你自己找的死路一条。”宋潜轻轻开口,就像在看一个死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