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钱我回客栈会还你的。”离开甜糕铺好一段路,叶不平才开口,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声音里却有些心虚。
实在是已经被他帮了太多次了,然而到现在别说他想做的事了,就连他的名字都还不知道,总是冷着一张脸,也是个怪人。
她正胡思乱想着,突然撞上了一个高大坚实的背,她疼得鼻子一缩,小脸皱起。离煌不知为何突然停住了,她捂着鼻子道:“你干嘛!”
离煌未理会她,而是径直走进一个人极少的雨棚下,然后拂袖坐下,拿起旁边的笔,写起了什么。
叶不平顿了一会儿,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一步三跳走过去看。
他的字与叶如青那样俊秀如君子般截然不同,要让叶不平形容那就是两个字:随意。
仿佛不是被人写下,而是大风吹来,吹来笔墨在纸上肆意勾勒而成,疏狂二字,如此诠释足矣。
红云业火,清明雨,不堪折;煌煌莲动,来去往,一剑破。
“这是……你写的吗?”
她本以为离煌不会回应,但离煌端详片刻,半晌后却淡淡应道:“不是。”
叶不平哦了一声,眼珠转了转道:“那你这是作弊?”
离煌抬头看她一眼,他自身气质本就非同凡响,此刻长眉一拢,更是威势十足。
但叶不平就属于天不怕地不怕那种,眼睛一睁也瞪着他,浅金色的瞳孔仿佛落入了水晶般闪闪发亮。
离煌移开目光,脸上微不可察地划过一丝无奈。
叶不平心满意足地看着他的侧脸,总算是扳回一局。
“哎,那你也想要那个灵物红莲吗?”
见离煌不理她,而是独自起身大步离开,她心情很好地跟上他,好奇地问道。
“……”
“你要的话也不是不行,看在你救了我两次的份上,我就让给你好不好?”
“……不必,那人也未必能赢。”
“……那你叫什么名字?”叶不平噎了一下,连忙转移话题。
“离煌。”
“哦,离煌,这名字有点耳熟……”叶不平突然睁大眼睛:“等等,你是离唔!”
她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离煌停在她几步之外的距离,看着她的表情冷淡又疏离。
茶楼这边,饭后魏观水和叶如青就有事离开了,只留了云左和灰老两人。
“小二!楼上可有包间?”云左高声道。
“哎,有有!”看起来就十分精明的小二立马回应道:“您二位请这边走!”
二人来到楼上隔间,待小二离开后,云左推开窗户,雨丝扑面而来。
“你到底知道什么?”先开口的是灰老。
云左看着窗外雨丝,淡淡道:“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不该知道的……呵呵,我也略知一二。”
灰老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云左道:“三十年前,知梦岛还不叫知梦,它随岛上一个神秘族群的名字:幽冥。”
灰老身子一震,看向云左的眼中竟然带上了一丝杀意。
云左继续道:“幽冥一族,信奉彼岸花神,天生便最擅观天地气运,最喜逆天改命。逆天改命……呵,奈何人力多行,劫难亦至,三十年前一场地陷便将幽冥一派深深埋葬。”
灰老脸色紧绷,没有接话。
云左也不在意,继续道:“想来那场天灾也不至于让幽冥一族尽数死去,却不想居然在这凤枝城,也能遇上一位。”
她看向灰老,嘴角含笑眉目笃定。
这个时候灰老反而镇定下来,他一只手抚上剑,面无表情道:“是吗?可老夫从未听过什么幽冥族。”
云左笑笑:“三十年前,您从南海而来,曾用名幽冶子行观相之术,白日幽冶子,而晚间则是……灰目剑洪天水!诡剑之名,江湖可是人尽皆知哦。”
此刻灰老的脸色才是真正变了。
他冷冷道:“姑娘将老夫打听得如此详细,怕也不是一般人吧。”
云左平静一笑:“不敢不敢,只是习惯使然,身边之人得查个清楚。”
“你到底想要什么?”话说到这份上,灰老也不再隐瞒,反而既然这个女人愿意私下说,想必也不至于鱼死网破。
实在不行,杀了她也并非不可。
云左坐了下来,随手给自己和灰老倒了杯茶,她抿一口茶,声如清露:“十年前,你突然从江湖上消失,放弃了一切江湖地位去当一个小姑娘的贴身侍卫,为的,可是叶不平?”
灰老不语。
“幽冥一族擅长看人气运,不止是看,还能借,借他人气运成自己武道,是修行中一条极为险峻之途。”
灰老眼角微微颤动,他的手变抚为握,紧紧握住剑柄,随着他的异样,整个房间中的物品竟都开始震颤起来,飞进来的雨丝仿佛被什么临空震散,蒸发无形。
“啪!”
一个花瓶倒下,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这一声却像是一把刀,切断了那根紧绷的弦。灰老幽幽开口,声音里竟然带上了一丝疲惫:“没想到你都查到了这个份上,没错,小姐之气运,我生平仅见。唯有在小姐身边,我才有一线机会得偿所愿!”
云左杯中茶已经洒了,她又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放心,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接近小平儿,只要你无害她之心,我便不管,今日跟你说这些不过是给你个明白话。”
灰老看她良久,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姑娘。”
“如此,话也说了茶也喝了,我就不留您了。”
云左承了他一谢,然后淡淡道。
灰老转身,待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时,云左突然低低开口,仿若自言自语:“你如此追求武道,可是因为三十年前的旧事?幽冥岛,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
末了,她轻叹一口气。从腰间取下一支短箫,箫身古朴,年代久远,箫口处隐隐刻画了一个叶状图案。
云左怔怔看着那个图案,有些出神。
鬼金和柳土从窗户进来时,就见自家主子一副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下一惊,阁主这是怎么了?
鬼金看了一眼云左手中的短箫,眸中又闪过一片了然:原来阁主又在看这东西,每次阁主见它都会有些异常,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好在云左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她收起短箫,语气一如往常:“慕容家那边有消息了?”
鬼金恭敬道:“是的,慕容大人派来接洽的人已经在凤枝城中了。”
云左略感惊讶:“怎么这么快?”
“听说是慕容家的公子此前正好在蜀地游玩,此次经青州回洛阳,正好离得近。”
云左一听就知道来接洽之人是谁了,她敲了敲桌子:“没想到慕容老头那个古板脑袋居然愿意让扶露来打理这些江湖事宜,谁说的越老越糊涂,简直胡说八道。”
鬼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敢这么说堂堂宣照后族,阁主还是一如既往的口无遮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