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馆位于市中心,你不必知道它有多大,在哪条街上。你只需要知道我之所以能够在里面打乒乓球是因为有人买单。我的球拍是大学时候制作的,底板是一个学长送我的。听说得好几百,一面胶皮是50,另一面是70。当时算是如获至宝,对它疼爱有加。每次用完都会清洁一番。大学毕业后就很少用,除非任超约我,球拍也是在他那。每次打球我空人前去,场地费饮料费乒乓球乃至饭钱都是他出。他是个待定富二代,和我一般大。他的爸爸是做工程的,有三个姐姐。从我认识他起,他就对我说可能家里要拆迁了。虽然他们家不缺钱,但每每风声紧时,他的爸爸便会逼他相亲。到现在为止,他仍是单身。听说最近又有传闻说拆迁,他再次加入相亲的大军南征北战。
“她不想结婚。”他一边发球一边拽了拽他的白色Nike短裤。“难道我想结婚,岁月不饶人呀。”
我记得他的新球拍2500元,他的球技和我算是不相上下。他在练搓球,我在练拉球。
“这次是真的要拆了吗?”我身子下蹲用尽全力拉出一记漂亮的弧旋球,自我感觉弧线优美,落点极佳。这算是我为数不多感觉充满力量的时刻,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算是握住了世界与时间,但这种感觉稍纵即逝转变为一种空虚。我从初中开始便喜欢上了乒乓球,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因为打乒乓球很少受伤,另一方面是可以自己完全把握局势。不像篮球,得依靠队友的帮助。其中可能也有个子小的缘故吧,我只有173,不适合打篮球。尽管大部分女生喜欢爱打篮球的男孩。这也是我一直单身的另一原因吧。其实呢,我也遇到过喜欢打乒乓球的女孩,她很漂亮,有段时间我们经常一起打球。那时候年少气盛,不懂得人情世故,在一次和她的体育老师的练球中,为了表现自己反手抽了一记。可能也有别的原因吧,自那后我便很少看到她来打球。说实话,我平时是很温和的。和送我底板的那个学长练球也是一直防守,只要和女孩打球,我都是一直防守,需要移步的情况很少。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的书包里都带着球拍,放学后径直去球场。有次下雪,我明明知道不会有人来打球了,但不知为何还是去了球场。皑皑白雪,行人断影。我一个人站在球台前,不知该去何处。这时,她提着篮子和舍友去洗澡回头看到了我。那种感觉就像那天我挨了那个老师的一脚还得对他报报之以笑而被若男看到一样。有点像丧家犬,也有一点点虎落平阳的感觉。自那后,我便很少再去打球。
“谁知道?”他抽了一板,我没有挡住。
“上次那个女孩呢?”我发了一记长球,但他没有抽过来。
“我是不能当上门女婿的。”说着,他恶狠狠的抽了一板,但我很轻松的挡住了。“当时她哭的稀里哗啦的,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她是独生女,我没有哥哥弟弟。”他叹了口,我很少见他叹气。“她回去后再也没有联系了。”
这让我想起了一个女孩,情况和他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我们是网恋,她也为我哭红过双眼,我也为她彻夜不能眠,强饮不能醉。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爱你,猪。假如不是二十年后我偶然得知那是她的最后一句话,那么我还能提起她。你踩过蚂蚁或者昆虫吗?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或者说你见过迁徙的鸟类吗?我要说的可能就是那些悄然逝去的生命,无论是人还是蚂蚁乃至蓝鲸,甚至是有追悼会的名人们,我要说的应该是那种消逝的感觉。无论是万众瞩目还是独自死去,那种感觉其实应该是一样的。一个生命出现在你的世界而后突然消失不见你以为她应该是活的很幸福,可是她唯一的遗愿就是爱你。而当你知道这个消息时已不风烛残年无泪可流,或者过得很幸福。我说的是凋零,人么不像别的什么,说不上是什么。我见过不少类似的故事,那些人说完那句本应在婚礼上说的话后便凋零了。变得模糊,像是得了青光眼,既看不清也无法被看清。唯一清楚的便是那些如日记留言删去了的号码那种记录着一些动人但难以记起的破碎。也许有人也这样爱过你,我的读者,也许你也这样爱过别人。为什么称我的读者,是因为我有些激动。万分抱歉。但我不想修改了。我要说的是嫁给爱情的人是幸福的,对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就是这个意思。我一直是这个意思。偶尔我会翻开大学时的课本,有的上面便写着一串数字,要么是qq号码,要么是电话。有的能想起来是谁,有的则毫无印象。当你偶然读到自己的过往,用当下的话说便是爱的撕心裂肺,是否也会潸然泪下呢。我想说的是。。。
“发球了。”他弯腰系了系鞋带又站了起来。
“这次没被虐待吧。”
“怎么可能,相亲不成功还想有好日子过。嗨。”他向我这边摇了摇手。
在我转身的一瞬间,感受到了从未感受到的一些情愫,不是爱情也不是友情,更像是永恒的时间白色的火焰无尽的落日晚霞映照的湖面落花的影子荡起的涟漪。若男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运动服站在护栏前,双手扣在铁丝网窝中,脸上的汗水打湿了短袖,耳边的刘海贴在嘴角,那双被铁丝网包围的双眼如同蓝色的大海中心的深渊。护栏那边是羽毛球场,她应该是在打羽毛球。
“想不到你也运动。”她的眼神有些游离似乎在看别的什么地方。
我看着她绕到拐角的门口走了过来。
“你们认识?”任超已经坐在旁边的座位上开始喝水。
“嗯。同事。”我看着她抓起任超的球拍。
“我靠,你们单位还要人不?打扫卫生都行。”
若男被逗笑了,不知为何我很喜欢说不知为何,可能是我读书少,不知为何当若男站在球台前时,我觉得她更加真实。不像在别处,算是在我的狭小的世界中吧。
“发球呀。”说着她用球拍碰了碰球台。
“换下球拍吧。”我把我的球拍递给她。
“你刚才不是这样的。”她每磕一次我的球拍,我都有些心疼。“你们刚才打得很有激情的。”
“奥。”我仍在炒鸡蛋,但却觉得很幸福。
突然,她抽了一板诡异的擦边球。
“就是这个样子,少年。”任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若男也笑了笑。
我看着她的刘海在空中飞舞,想起了和初恋分手的那个黄昏。
“我厉害吧。”她挥舞着球拍,如同胜利者。“发球呀,发什么呆。”
“你不是在打羽毛球吗?”
“是呀,她说有些累。所以过来,怎么?不欢迎。”
看来,她是学过一些。
“欢迎欢迎,乒乓球就是为你而存在的。”任超站在若男旁边当球童。
“你让他用点力,软绵绵的。”若男笑着对任超说道。
“怜香惜玉是男人的本性嘛。谁让你长得这么好看呢。”任超说话从来都是随心而语,无所隐晦与用心。我很羡慕他能够这样。
若男突然蹲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我弯腰隔着球台支架看到她的双眼看我。任超一把捉住飞出的球放在球台上。
“不要骄傲。”
若男站起身来,缓缓收起笑容。“你像刚才那样打球嘛。”她的语气近似撒娇,但样子却很认真。我不是单纯说面部表情,而是整体的感觉。我还是习惯了她命令式的口吻,那样易于接受。她很随意的发出一击长球,我很用心的拉出一击弧旋球,那种感觉如同练字,随着古典音乐极其克制的起伏着,虽然用力不大,但感觉却很好。似乎是在一种克制中享受着自由。她举起球拍去接,但球碰到球拍打在了她的脸上。
任超捡起球,“这种球带旋转,要压着打,不然就飞了。”
若男似乎不太高兴,我有些害怕。难道历史重演了?我抖了几下球拍。
这时,站在不远处的女孩拎着包向若男招手。
“马上。”
若男放下球拍的瞬间我如梦初醒。
“我要走了,下次再一起玩。”
“静候佳音,少年。”任超笑着点点头说道。
“拜。”若男像任超挥了挥手又向我挥了挥手便跑向同伴,然后背起背包,和同伴离开。
“我靠,这么漂亮的妹子都不吭声,怎么,想吃独食。”
“人家开的是马丁与玛莎偶尔奔驰与法拉。”
“这么奢华,但看起来挺随和的。不知要便宜谁了。”
我拿起球台上的手机看到武娇发来的消息,她问我在干嘛呢。我不想回答,算是观于海者难为水吧。若男如同洛丽塔,而武娇呢,普普通通。这种情况让我想起《橄榄树下的情人》中的男子,他没有文化所以想娶有文化的女人。我太过普通所以对普通有些厌恶。玛丽莲梦露的钟爱者愿意用生命换取梦露的一夜温柔,这种病态并不稀奇。我做不到,难道其中有朝闻道夕死可矣的觉悟。我想类似吧但并不是。什么值得我献出生命呢,尽管有时我觉得自己的生命空空如也甚至千疮百孔尽是尘埃连石头都没有。但在恢复理智后,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我献出生命。就是说我必然会死,必然是如此那般的结果。类似于伦理学家的命题,一条铁轨上有一个人,另一条铁轨上有五个人,你必须选择一条路否则火车就要撞山了。在我看来,这样的假设是很愚蠢的。因为造成一个简单的结局需要宇宙方方面面的支撑。即便是那些用身体挡住死神的人,未必会死,而他相救的未必会活下来,甚至本来可以活下来。就像有的事故中,行人为了躲避汽车而被另一辆更快的汽车撞倒。我不是说他不该躲,我想说的是什么,大概就是人不可能什么都能预见。就像量子力学,两个具有纠缠关系的粒子在某些方面有固定的总和,无论发生什么,总和都是总和不会变。有时下雨天我会很难过,即便是睡在家中,总觉得有人在我的心上哭泣。我想会不会在悲喜方面,我和某人也有着量子效应。虽然这是无稽之谈,但我还是那样希望着。对对对,我说的就是命中注定。还是你了解我。上帝用男人的骨头造就女人是神话,从进化的角度看,应该都先是雌雄同体。随着分工的明确,身体自然向不同方向发展。比如,长期狩猎的会肌肉发达,喂养孩子的**发达。一些特征被遗传下去,渐渐地,在概率上分化出来。然后有男有女。比如狮群,雄狮不善奔跑因为雌狮捕猎,雄狮守卫领地对抗别的雄狮。记忆,是时序电路。我们的大脑中有数以百亿的神经细胞存储了许多信息。这些信息会在不经意间被提取出来,比如通过气味而想起什么。
“回了。”任超正把球拍装进包里。“晚上吃什么?”
“随便。”我有些难过。
“朕带你改善伙食,吃大餐。”
“大餐?油泼面加根面。”
“我靠,有点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