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晚宴在一场不起眼的小餐厅内举行。
方琪和李寰趵站在门口，有些歉意，说道：“对不起，老师他不喜欢那些昂贵的餐厅，我只能定在这里。”
“好说。”
两人进了餐厅，上了二楼，这里有一间包房。
李寰趵独自一人进去，方琪没有跟随。
房间不大，只能摆下一张桌子，桌子一侧，坐着一个老头，看样子要有七十多岁。
“你好。”
李寰趵坐下，眼睛打量这老头。
老头嘿嘿一笑，说道：“你好啊。”
“请问您姓名？”
老头看起来年老，可说话倒也清楚响亮。
“我叫傅瑄，今年八十九岁了。”
李寰趵惊讶非常，这人看起来也就七十多岁，谁知竟然这么大了。
他不由得有些敬重，大灾变距今七十年整，如果傅瑄所说是真的，他在十九岁那一年遭受了大灾变的冲击，却能活到今天，确实不容易。
平山市内上了年纪的人越来越少，最多也就是七十多岁的人，他们虽然在大灾变之前就已经出生，可对于那个世界了解的并不多，并没有太多眷恋与怀念。
然而傅瑄绝对不同，大灾变时，他已经十九岁，是个成年人，想必对那个世界的记忆更加丰富，也有更多的不舍。
据说曾经的世界，人人可以自由迁徙，想要在哪个城市生活都可以。不像如今，出生在平山市，就只能在这里呆一辈子。
傅瑄该怎么忍受的了这种憋屈的生活？
李寰趵除了敬重，更加好奇，他想听傅瑄亲口和他讲一讲，大灾变之前的世界是怎么样子的。
李寰趵给他倒了一杯水，直接开口问道：“大灾变之前的世界……有传说中那么美好吗？”
傅瑄似乎料到李寰趵第一个问题是这个，他嘿嘿一笑，说道：“七十年前……那是2118年，我十九岁。”
“那个时候的世界……也不算太好，总有战争，总有死亡，总有阴谋诡计，总有尔虞我诈。”
李寰趵插话道：“那也不会有现在多。”
傅瑄摇摇头，否认了李寰趵的说法。
李寰趵又问道：“那个时候，世界上的冲突是什么样子？”他认为，既然有阴谋诡计，有尔虞我诈，那就一定有冲突。
“那时……还没有联邦政府，世界上有两百多个国家，他们各自组成政府。”
“国家？好久远的一个名词。”
“那时的冲突表现形式有很多，国家与国家之间，民族与民族之间，这是冲突的主要表现形式。”
李寰趵说道：“既然人们自愿组成国家，他们一定是自愿的，并且平等的，而且在这个国家里，人人自由而平等，相亲相爱，相互扶持帮助，共同发展，应对别的国家的冲突。”
“哈哈哈！”傅瑄哈哈大笑。
“你是哪里看来的？这是做梦吧。”
李寰趵笑道：“人人都是这样说的，我也是这样想的。大家总觉得……现在的生活不好，便把美好的畅想寄托在大灾变之前的世界中。”
“没有必要。”傅瑄笑完，突然有些萧索的孤寂感。
“为什么没有必要？”李寰趵追问不停。
“我在大灾变的时候，也曾有过一些畅想，那个时候，人类危如累卵，随时会覆灭在不间断的地质变动中，随时会被变异动植物杀死。可就是在那个时候，人类没有放弃自己，在一片混乱之中，人类实现了完全可控的核聚变，人类拥有了无限的能源。再后几年，人类更是发明了极聚变发电装置还有全形态高能激光武器。”
“从此之后，人类终于可以保护自己，剧烈的自然灾害逐渐停止，唯一值得人类忧虑的就是变异动植物。人类开始修筑城墙，抵御变异动植物的侵袭。”
“我记得是2130年，人类原有的国家解体，上百个城市进行自治，共同组成联邦政府。”
“那时的我正是31岁，度过了最困难的时候，我对于未来具有无限的想象。”
“我想象通过极聚变发电装置，人类可以利用无限的能源，生产无限的粮食，无限的产品，从此之后，人类将拥有怎么挥霍也享用不尽的物质财富。”
“我想象，国家解体，人类的冲突将会暂停消失，过往的战争将永远不会再次发生。”
“我想象，在一个独立的城市中，人们彼此相亲相爱，共同保护城市，保护人类文明，彼此间礼貌文明，过往的矛盾冲突全部消失。市民会选贤任能，贤能者会带领市民创造一个拥有无尽美好的生活。”
“我想象……”
“够了！”李寰趵喊了一声，包房里安静下来。
“一个都没有实现？”李寰趵的声音有些苦涩，也有不甘。
傅瑄闭上眼睛，喝了一口水，说道：“一个都没有，就连最简单的第一个愿望也没能实现，LC区的人仅仅是饿不死罢了。”
李寰趵摇头，他知道平山市外面的人生活更加辛苦，比LC区的人尚且不如。
“你听明白了吗？”
李寰趵点头：“大灾变之后的生活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傅瑄摇头，说道：“不仅如此。”
李寰趵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痴痴说道：“你是说……大灾变之前的世界……并没有那么好？”
“对，不是乌托邦。”傅瑄又为李寰趵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做乌托邦。
李寰趵坐在椅子上，有些发呆，自言自语道：“我们是两个时代的人，却互相以为对方的世界会是………乌托邦！这可真是可笑。”
“现在有的矛盾，在大灾变之前只多不少，大灾变对人类文明造成了极大的破坏，以至于人类竟然忘记了大灾变之前的可怕生活，真是不该啊。”傅瑄叹气，显然并不服气。
“这些年，XC区是怎样剥削压迫LC区的，我想你心中清楚，比我看的要更清楚。他们的手段并不高明，十分粗糙，十分落后。”
傅瑄说道：“你能相信吗？在大灾变之前，人类生活的城市或是国家里，也有XC区，只不过那道城墙不在地面上，而在隐藏在人心里，体现在银行卡的余额上。”
“那时候的XC区人，他们更加狡猾，也更加残忍，他们会采取一切方法剥夺LC区人的劳动与自由，甚至于尊严与生命。”
“最可笑，也可悲的是，他们通过媒体，通过教育，通过娱乐让LC区的人心甘情愿地被剥削，被奴役，被压迫。”
李寰趵冷笑道：“这可比现在的LC区还不如啊。”
傅瑄道：“现在的LC区人，自知这辈子无望，也就没有了心志，没有了欲望，他们用一种消极且悲剧的方法反抗了XC区的剥削与压迫。”
“然而在大灾变之前，人人却有这股心气，他们渴望成为人上人，他们渴望享用不尽的财富，渴望高人一等的地位，而他们确实能够做到。尽管城墙上的门……不比狗洞大多少，可每天都有人从外面钻进去，摇身一变，成为XC区的人。”
李寰趵说道：“如今异能者才能进入，或是某种掌握顶尖技术的人才有资格，那个时候呢？”
“差不多，只不过不同的是，那个时代的狗洞比现在大了太多，而且有进有出，看起来倒还算公平，不过无论新人还是旧人，只要进了XC区，那就只能按照XC区的规矩做事，一旦违反了这个规矩，则会被赶出去，给后来者腾地方。”
李寰趵遍体生寒，觉得大灾变之前的世界竟然更加可怕，更能迷惑人心。
“要我说，平山市里三大家，还有执委会那些人，他们可太嫩了，太幼稚了，他们把XC区的门关的太紧，没有给LC区的人以希望，这样的形势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