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顶着一盏束发通体白玉冠,着一件流云锻制成的白衫,腰间还悬了一块刻字的墨玉。面若春花秋月,眉目如画,似嗔似怒。尤其通身气派,贵极。
踏着斜阳而来,飘逸之态、风流之姿,倒是从这少年身上倾泻而出。
看到少年唇边噙着的那抹笑,南阙灵台一空,大片的空白由这初次见面的少年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鲜衣怒马少年时。
而底下的少年十分警觉,顺着那道视线看到倚在窗后的人。
先是挑挑眉,目光流转间尽是风情,整个人熠熠生辉。因为,不知道是背后的斜阳赐予了少年光华,还是少年盖过了万道金光。
白昴早先也听到了那阵激昂的马吁声,却并未在意。这未名楼是西楚数一数二的酒楼,大迎八方来客。客人骑马来,再适合不过。
不过,注意到南阙久未回头,白昴心下也起了一丝探究。待到他看清楚下方是谁时,眼中也不由出现几许惊讶。
“居然是他?”
南阙这才回头,“昴叔?”
“雍阳秦家,公子砚。”白昴轻笑,“秦砚当年五岁就到兰章台了,连我父亲都对他赞不绝口,还下了定论。”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南阙了然。
雍阳秦砚,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之后便合上了梨木窗子,转身和白昴说着。
“天色已晚,便先回去吧!不过,昴叔你……”
白昴摆摆手,“我就住在这儿的三楼,你和简沉走吧。”
在踏出房门之前,南阙留下一句,“昴叔,有空还是回白家看看吧!”
只留下白昴,在那揉揉眉心,南阙是想让自己回去看一下老爷子吧!也是越来越仔细了,竟还不给他钻空子的机会。
若是说回兰章台,兰章台辖城众多;可是,留了自己名字族谱的白家可就那一个啊!
再看,南阙是在楼梯口遇到秦砚一行人的。好在未名楼的红木楼梯挺宽的,她也挡不着那群少年郎。
当南阙和秦砚错身而过的时候,南阙自是没有异常,而秦砚眸中却闪过一丝波动。
没一会儿,秦砚一行人就到了二楼。秦砚站得靠后点,漫不经心地回过头来,目送了那抹身影。
那些迫不及待上了三楼楼梯的少年看秦砚不走了,一个接一个地喊道。
“砚公子,快上来啊!”
秦砚又看了看南阙出来的那雅间,笑笑,“你们先去。我遇见个朋友,先去看看。”
那些少年应了一声,便先上去了。
而秦砚径直进了雅间,看到一脸若有所思的白昴,轻笑如泉。
“阿阙回来了。”
白昴被人从沉思里扯出来,情绪低落,也无心多说,只答了个“是”。
秦砚也不计较白昴的态度,只是饶有兴味地说,“阿阙已经及笄。我可以去淮南府下聘了。”
白昴正在喝着凉茶,甫一听到秦砚这句话,猛地一下,喷涌而出。
好久之后,他才消化了这句话,不给面子地笑,“阿阙不认得你。”
秦砚却不在意,“那又怎样?今天不就相遇了?慢慢来,总会相熟的。”
两人谈话也没多大一会儿,就出门上了三楼。不过,一个是朝着那些少年在的房间。而另一个,却只是白昴的暂时住处。
……
夜里清凉。
南阙现今住的是南家在江城的院子。
刚过子时,南阙还没有睡,在书房里批改今天暗卫送过来的公文。
而这时一听,有人在敲门。
南阙眼底一片晦暗。使了眼色,让简沉去看看。
结果没一会儿,南阙的书房就被推开了。
南阙抬头去看,原来是下午才回了将军府的叶映语。还是先前在未名楼的那件衣裳,只是她现在不太好。眼中带着红丝。
南阙绕到桌岸前,眸中带过某种情绪,“怎么了?”
叶映语红着眼,“我母亲中毒了。府中的大夫,乃至宫中的御医,都看过了,却没有一个能解。”
“你能不能去看看?”
“本少主凭什么去救一个曾经害过自己的人?”南阙很认真的。
当年叶子砧除了这西楚的某个黑市之后,把南阙带回了将军府。本来相安无事的过了两个月,可那将军夫人居然起了黑心,趁着叶将军和叶子砧出府,将南阙打晕扔出了江城。
却正巧遇上了“四方游学”的白昴,之后便顺其自然地回到了淮南府。
南阙到将军府的时候,身上就都是伤痕。尤其,她有腿疾。她早慧,小小年纪就看透世间炎凉、人情冷暖。不过这慈眉善目的将军夫人扔她到外面自生自灭的时候,她已经能笑着了。
南阙在一旁回忆往事,叶映语每一刻却都像活在煎熬里。
时间慢慢过去,叶映语的希望被无声掐灭。她转身慢慢出门,背对着南阙,低声道,“南阙,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
南阙默然。叶映语为什么不喜欢她,她也不清楚。不过可能是害怕自己破坏了她哥和木樨的感情吧!不过是看在叶子砧的面上,还有叶映语眼下还没动什么坏心思,才对她忍让颇多。
只是忍让。
哪怕从阴阳境内,南阙重遇了叶子砧,都未曾向叶家父子告状。因为,根本就不需要。这种事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若是有心,不会不管不顾。
可是即便如此,之后她再见到叶映语,也是平平淡淡的。尽管,叶映语表面上似乎是个朋友。
想到这,南阙唇角抹起一道讽刺,有背后伤人的朋友吗?
叶映语心神一定,以为南阙听进去了。转身过来直直地看着南阙,一字一顿,“你、太、邪、性!”
刚才还皱着的眉头又展开,“你看着温温和和的,可是却心比石头都硬。”
“但木樨不同,木樨是从里到外的温顺。我哥当年把你带回将军府,我就不喜欢你。即便这些年来,我没见过你多少次。更甚至,这次我哥让我给你送帖子,我也不情愿。”
“淮南府少主,虽然惊才绝艳、天资过人,但是却不通人情,心狠手辣。十岁因血染阴阳境成名,之后更是将众多求医之人拒于府外。得罪的大大小小世家数不胜数,你南阙的恶行简直就是罄竹难书。”
“知道外面都是怎么评论你的吗?好的说法,就是不通世故。坏着讲,就是比妖魔鬼怪更甚!”
叶映语语速很快,听着像是气急败坏。因着南阙不去施医,索性闹翻了。
谁料南阙却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莞尔,“不必再说了。我跟你去看看。”顺便,清了与将军府的纠葛。
欠着人情,就是不好。少有不注意,就得被骂的狗血临头。
再者,不通世故?呵!
叶映语一喜,似乎是没想到南阙又变了主意。生怕南阙后悔一样,忙盯着她。又好言相劝,“南阙,我方才都是气急了。你不要当真。”
“你能答应去,太好不过了。”伸出手来想要去拉南阙衣袖。
可却被南阙躲过去了,似乎还是生了气呢!
南阙淡淡一笑,也没回话。吩咐简沉几句。
叶映语走在前面些,南阙却是优哉游哉。南阙早就得了将军夫人中毒的消息,心下有了谱。
南阙看着叶映语有些急促的脚步,眸中有锋芒闪过。
就算不是去了结旧事,也得看看这叶家母女到底又出什么幺蛾子?
夜色无暇。
可人心难免蒙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