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前面就是京城了。”
冬日,漫天飞雪,银装素裹。
一点朱红出现在纯白之中,飞驰而来。
铜骨架蓬,上覆绢帛,窗牖以白玉镶嵌,绛绡盖之,銮铃挂在青铜车衡上清脆作响。
这是京城的郊外,却一点也不显冷清,有匆匆赶路的行人也有挑着担子叫卖的小贩,有跪地乞讨的难民也有聊天张望的闲汉,人生百态尽缩影在这一方天地。
马车疾驰狂飙,引来一阵注目。分明是辆贵重至极的马车,什么样的贵人竟在冰天雪地中疾奔?
“忠叔,辛苦你了。”
车内传出懒懒的声音,一女子着缕金丝碧霞云纹袄裙,裹着银狐裘披风,倚靠在车舆内翻书。樱桃口,鹅蛋脸,娥眉弯弯如新月般,桃花眼尾微微上挑。云锦绣鞋上嵌着两颗硕大的明珠,随意地搭在杌子上。
只见她眼神一凝,将手中的书信放下,从怀里掏出印信。
沾上朱红的印泥,素手轻按,宣纸上便出现一个浅浅的印记,凑近一看,上头用小篆遒劲有力地印着四个大字——蒋家明珠。
说起蒋家,在朝野上下可称的上是无人不晓。
三代帝师,丞相之府,本是权倾朝野的一方枭雄。
未曾想永和八年,太子被废,身为太师的丞相蒋巍也遭到牵连,自此蒋家避世,非诏子孙后代不得入朝。
永和十一年,蒋家少夫人诞下一女,蒋巍大喜,取名明珠,力排众议,命其为蒋家下一任家主,将明珠带去江南,自此归隐山林,悉心教导。
永和二十四年,八王爷和硕封为太子,次年登基,感念先皇慈爱,号崇德,开启崇德元年。
而就在和硕王登基当日,消息传回山间,蒋巍自尽。
没了祖父,身为蒋家下一任家主,蒋明珠千里归京。
蒋明珠揉揉眉心,指尖在茶几轻叩几声,脑中不停回想着祖父临别前的模样。
“明珠儿,祖父要去见太子殿下了”蒋巍躺在床上双目无神,一天一夜滴水未沾,他的声音显得格外嘶哑。
“祖父....”蒋明珠就跪在床边,紧握着蒋巍的手,哭成了个泪人。
“祖父犯了大错,苟且偷生十七年,是时候赎罪了”蒋巍无力地举起手,想抚抚明珠的脸颊,“该回京城了”
“是,明珠儿知道”蒋明珠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边,哽咽着回答。
“好,只要你能过的好,祖父就无憾了。”蒋巍苍老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目光涣散起来,“害了整个蒋家,我也无颜回去了,你就将祖父葬在此处吧。”
话音未落,大口的鲜血便从喉间涌出,蒋巍趴在床边猛烈地咳嗽。他面色涨红,混浊的眼眸死死地盯着虚空嘶喊“和硕,怎么是你,怎么是你啊”
“主子”听到屋内的响动,门外闯进一个中年男子,身穿青灰衲袄,阔面雄躯。
可惜蒋巍此时已无力扭头看他,只张着嘴不停呢喃着“静姝,静姝”
蒋明珠背对着来人,抬了抬手让他站住。她膝行几步,取了个枕头,轻轻垫在蒋巍颈下。
蒋巍抬眸最后看了眼她,猛呕出一口黑血。
蒋巍此身了结了。
蒋巍一死,蒋明珠郑重安葬了他后便收拾行囊去往京城。
可蒋巍临终前的话却一直在脑中盘旋。
和硕分明是圣上的封号,祖父死前为何要喊他的名字?静姝又是谁?
蒋巍这一生起起落落,居得庙堂之高也安于田野之内,早已看破世事,这样的人怎么会选择自尽,明珠怎么也想不通。
“小姐,吃些点心吧”
身侧的青衣小婢端了个木盘放在茶几上,一双杏眼明亮,有些婴儿肥的脸蛋漾起两个梨涡,着菊纹上衣、翠纹裙笑盈盈地望向明珠。
听到车厢内传出的声音,驱车的车夫眉头一锁,打断了那丫鬟的话“阿满,日后不许再叫小姐了,老爷已走,小姐就是新的家主。”
赫然看去,这车夫分明就是在蒋巍临终时闯进屋内的男子。他是跟随了蒋巍几十年的随从,名为蒋忠。
“是”阿满吐了吐舌头,见明珠没有动筷的意思,便将木盘撤去一边,双手托腮坐在杌上嘟囔着“也不知京城的家里是怎么样”
“你说呢?”蒋明珠被打断思绪,换了个姿势侧卧在白狼皮毯上,纤细的手指点了点桌上的书信。
“虽说京城里的探子来了信,但还是有些担心”阿满侧跪着一边为明珠捏腿一边担忧地说“还有应嬷嬷,也不知她走到哪了?”
蒋家富贵,光是每年送去蒋老太爷处的供奉就数不胜数,更别提蒋老太爷的家私了。
只是上京路途遥远,只得由蒋明珠一行人先行。
让自小看顾着明珠长大的奶娘——应嬷嬷和随从在后护送这才放心。
“不必担心”蒋明珠将茶几上的书信一一叠好,“江流会也不是吃素的”
多年在外,又是蒋家的继承人,蒋明珠自是有自己的势力保驾护航
话音刚落,她将信函放置熏香之上,一点星火缠上信纸,瞬间燃烧起来
京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