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瑜单手撑着脑袋，视线几乎黏在小变态身上。
云衍吃东西，真的是慢条斯理，优雅端正，举止间流露出皇室贵族的矜贵。
“收回你赏花似的眼神。”
小变态忽然冷声道，辛瑜立即照做，她可听出来他声音中要打人的意思了。
小巷里忽然经过几个撑着伞的年轻男女，也有抱着孩子的妇人，甚至还有一对是白发苍苍的。
辛瑜奇怪地嘀咕了句，“这些人赶去哪？”
老妇人边收拾摊子边说：“东街的红袖楼来了个有名的戏班子，那角儿唱的可好，怕是去看戏了。”
“戏班子?”
辛瑜蹭的站起来，书里那个那个谁……柔美诡艳，胜似黛玉的乾旦云卿?!
“是嘞，月前来到碧城的，几乎是夜夜满座，姑娘若是想去看，要早些去，再晚些会进不去。”
云衍皱了皱眉，抬眸看向站起身来满脸激动的辛瑜。
“殿下，听戏去不？”
他放下汤勺，抬眼看着一脸兴奋的姑娘，绯色的唇轻启：“回去。”
辛瑜原以为他一定会说好的，毕竟书中可是云衍主动把人带进姚府的……
“你不想看看那个角儿吗？”
云衍眉头锁得更紧，“我为什么想看他?”
“因为你……”
辛瑜一噎，憋回话，咬牙气恼的很，澜哥破案的进度怎么这么慢？
瞥见小变态脸上已经有几分不悦，果然又听他语气微凉地说：
“二哥还在等我回去，你也得回去。”
辛瑜气得牙疼，双手拄着桌面，半个身子探过桌弦，极力尝试哄诱道：“殿下，那个戏角可是真‘美人’啊！”
云衍挑起一抹笑，乌黑的眸顿时染上光彩，慢声道：“美得过孤?”
说完他脸色猛地一变，辛瑜立即捂住耳朵，这……小变态自我定位真不错。
辛瑜记得，书中写到：云衍的美，是那种鬼魅阴险不辨男女的美，而那位云卿，则是男生女相，天生名伶。
云衍脸色绷得紧紧的，眼中的微光似是冰凉的冷箭，他咬牙切齿道：“你没见过他，怎知他美?”
辛瑜捂着耳朵，点点头，应道：“所以才要去见见呐。”
红袖楼四方围合，有二楼，居中一块地盘直接把一二楼连在一起，露天的中庭，月华倾洒，戏台便搭在其中。
戏台前约摸有百来张桌子，辛瑜二人进了楼门，里面已经是坐的满满当当，无处落脚。
她拽着云衍费劲地挤进第一层包围圈，手边的人忽然皱眉打掉她的手。
她一转身，少年正好朝入门左右两边茶座抛了一大把银子，原本堵在中间的人立即跑去捡大锭银子，生生给他们俩让出了一条路。
云衍睨着傻站那的辛瑜，低声道：“还不走？”
“……走走走。”
她两步跟上，跟的紧紧的。
大抵是他太招摇，不一会儿楼上有位长襟对褂的长脸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一脸热情的同云衍搭话。
辛瑜站在一旁，成功地享受了把跟着领导下乡视察的感觉。
他们坐到二楼最好的位置，正正对着戏台子，二楼东边，居中僻出一个小台子，像个小阳台，两边垂落着竹帘，竹帘外还层竹帘，手一拨就叮叮作响。
辛瑜便是和云衍坐在此处，小二肩上搭着帕子，端着花茶和糕点过来，一边笑着介绍：“二位客官也是慕名而来的罢？”
云衍慢不经心地打量着楼下挤成鱼海的人群，嘴角挂上一抹谩笑，丝毫没分半点目光给看茶的小二。
辛瑜见状同小二搭了句话，“这角儿是云卿不?”
小二本有些尴尬，想着贵人难伺候这理果然不假，却见压着花辫的小姑娘同他搭了话，心中倒也有几分感激。
“自然，不过今夜这场，云卿怕是来的迟。”
辛瑜抓起一把红花生，剥了皮塞到对坐的小变态手中，剥花生皮的手不停，嘴也不停地打听。
“云卿是要在这呆很久吗？”
小二嘿嘿一笑：“这小的倒不知，不过暂时不会走……毕竟大江南北，云艺班走过不少地方了。”
辛瑜还想问什么，下边忽然一阵躁动，人声鼎沸中铜锣一敲，大伙齐齐鼓掌。
桃红花袄的丫头顶着粉面妆花，梳了个抓髻，轻步上台。
戏台上淌着温凉的月光，吊在半空的牌板上是赤金撒过的“怡红苑”。
丫头拢了拢袄子，暗示这是寒冬，另一边一位头戴方巾，一身粗布寒衣的穷生也已上台，穷生肩上背着一小包袱，丫头上前同他咿呀咿呀地唱了起来。
辛瑜的目光自然是被吸引过去，手中剥花生皮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她约摸猜出这场戏讲的什么。
估计是名穷酸书生要上京赶考，特意同他在怡红院的相好道别，相好的很难出来，只好派丫头出来交涉。
她一边觉得自己这阅读理解能力满分，一边克制自己激动的心，等着那位名伶云卿出场。
不料有道视线紧紧地锁住自己，辛瑜扭头一看，正对上小变态晦明莫测的神色。
她胆颤心惊地问：“殿下可是不大喜欢这出戏?”
少年不出声，神色愈发冷淡，辛瑜小心翼翼地替他斟了杯茶，推到他跟前，又抓起一把花生，剥得白白嫩嫩的，放到他那小碟盘子中，软下声音哄道：“殿下，你先吃会东西，待戏到了精彩部分，我在叫你?”
小变态依旧坐得正正的，不看她，也不说话。
辛瑜觉着自己脖子都伸快僵了，他才缓缓拿起那杯茶，修长均匀的手指搭在乳白瓷杯上，递到嘴边饮了小口。
辛瑜这才松了口气，戏台下方忽然一阵拍掌叫好，她立即转头去看下方戏台。
纱帘飘荡处，是个女子，身着彩云烟泷衫，外披一件软白的坎子，满头青丝挽起，正对着一面铜镜自顾梳妆。
她拿起梳妆台上的黛笔，看着镜中的自己，一笔一笔为自己描摹出细长上挑的眉。黛眉既成，又用脂粉点着两腮，最后点唇。
她缓缓站了起来，身段窈窕，盈盈一握的腰似乎经不起任何摧残，额间一点朱红显得整个人愈发妩媚动人。
移着小碎步到了戏台中央，兰花指挑起，咿呀唱起，运字行腔，精微细致，娇慵醉媚，若不胜情，难可比拟。
台下叫好的声音不绝于耳。
辛瑜目不转睛地看着戏台上莲花移步的人，死死地咬住下唇，按下心中的激动之情。
这位“眼角含情似水波流转，眉眼藏诗画千百种情”的角儿，大概就是书中的乾旦云卿了!
真的……好好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