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气，安儿出了门，回头看了一眼，见里面没有什么反应，一时停在那里。凉安静地坐着，知道她在生气，思绪却顾不上她，刚才的一幕在脑中盘旋，钻心的疼痛感向他袭来，令他呼吸困难。不是她的错，她不是因为爱他而嫁给他，他知道浮遥的存知道两人间的暧昧，还是要跟她在成亲。现在的痛苦是应该他承受的，他什么都清楚，但是心口好疼，为什么他不能像平常一样冷静把多余的情绪放下。
“安儿，送我回去，还有许多折子没看。”他压着声音的起伏，怕自己再空下去会忍不下胸口的苦闷。
这种时候还帮她处理什么国事，安儿气得咬唇，不理他的话，推着他朝宫门外走。
“安儿，这是去哪儿？”他有气无力地问，奔离宫殿的速度快得心惊，红色的宫墙在两边飞驰，他紧紧抓着扶手，回头看了安儿一眼。那个总是不服输的安儿气势汹汹地咬着牙，圆睁的眼底含着泪水，他心下暗叹，脑中不知怎么想起无颜冷淡的模样。
“我不相信任何人。”昨夜，枕边，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无颜把他归于不信任的一方。他能理解她的防备，短短数月还不能让她相信也很自然，但是他也会心寒。他不奢求爱，为什么连信任也不给他。并不是怪她，他对她没有任何怨言，一切皆是注定，他不想离开她是注定也是他的选择。
“停下吧。”他淡淡地说，声音已经似乎了往日的平静，只是清澈的眼中多了淡淡的忧伤，令人心痛。
不听他的命令，不管他说什么，她就要带他走，“公子，我是为你好。”
“我知道。停下吧。”
她的怒气和委屈一下子爆发了，“我就要带你走，再不让你跟那个女人见面。”
一旦安儿发起火来，就算是他也没有办法，凉担心地沉下目光，他不能离开一时离开了无颜的身边也许不再有他的位置。
“安儿！”他低头唤道，左手按向飞驰的椅轮，磨破手心的疼痛并没有相像中那么痛，他今天已经尝过更痛的事了。
“公子！”安儿一声惊呼，连忙停下，慌乱抓起他的手，手心的伤口和磨破的指腹，看得她直想哭，“公子……”
“送我回去吧，别让人发现了。”他缩回手，无力握紧，只能平放着藏在袖中。“上点药就好了。”
担心他的伤口，安儿不敢耽误，没力气再闹别扭，赶紧推着他回凤仪宫。浮遥已经离开了，菊清看两人回来，施了一礼。
“驸马，公主刚问起驸马的去向。”
“有什么事吗？”凉微笑地问，苍白的脸色却骗不了人。
“公主没有提。”菊清迟疑着，不知要不要进屋通报。
无颜正好出门，看到他从外面回来，便问：“你之前是不是有什么事跟我商量？”
“是。”凉想起那件事，目光沉了沉，手心的痛不时扰乱他的情绪。
他四下看了一眼，无颜知意，说：“到你房里去说吧。”
“好。”凉拉低袖口，怕她看出端倪，幸好昨天同房过了，下一次大约要过三四天，那时她若发现了伤口，他再找个理由不迟。不过他小看了无颜对血腥味的敏感，他正要说事情，无颜拉起他的手腕，把他的袖子拉下。
“喂，你，你做什么！”安儿有些急了，生怕她弄伤公子。
“这是怎么伤的？”她问，见他略有迟疑，也无暇管他的回答。“来人，打盆清水来。”
“是，尚公主。”门外的人应道。
确定无颜不会做什么，安儿才放心，怕她怪责别人，她坦白说：“是我的错，我想带公子离开，公子不肯才受伤了。”
“离开？去哪儿？”她冷淡说着，抱起凉放在床上，小心看他的伤口。
血肉模糊的伤口在他细白的手掌尤其显眼，指腹磨出了血，掌心也是，虎口处伤得最重，皮都磨开了血不停地冒出来，这样他刚才竟想瞒下不说。为了什么，她自问，不去想那个答案。
现在开始紧张了吗，安儿负气盯着，“我们离开这里，自然多的是去处，比如骊山，比如赫连朝……”
“你觉得我会让你们到那儿吗？”她冷冷反问。
安儿背上一寒，冷盯着她，“什么意思？”
送水的宫女已经站到门口，无颜不语，待菊清捧了脸盆进来，开始处理凉的伤口。他忍着疼，心里竟有些高兴，冷淡的对待无情的话语都不损此刻心中的悸动。安儿看出他的心情，更是不悦，又怕无颜弄疼了他，着急在旁边盯着。
“还是让我来吧。”她说。
“处理伤口，你不如我。”无颜平淡说着，不知这样的语让凉听着多心疼。
手心的疼痛隐约传来，他望着无颜漠然的表情，心底的感情压不下来。握住清洗伤口的手，他恳切地说：“至少，至少请你相信我。”
无颜感觉到手背的滑腻，抬起眼，她平静地看着他，“你不疼吗？”
“不疼。”他逞强说，唇上已经全无血色，“请你相信我，我……”
陪侍在旁的人见事情不对，皆退了下去，只有安儿担心凉，硬要留在那儿。
无颜垂下眼，看着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持续着沉默。浸过她手背的鲜滑了下来，落在地上的清响，清晰地传入无颜耳中。安儿急了，又劝不了这样的凉，只能瞪着无颜，想让她快些回答。
“并不是对你，所有人我都不相信。”她坦白说，无法给他承诺。
“是……对不起。”他失落地松开手，脸上的微笑变得惨淡。不是她的错，是自己太着急了。
“我会试着去相信你，如果你值得相信的话。”她不觉说出口，心中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很快又加了句，“你是我的夫君呀。”
“嗯，是。”他点头，扬起的嘴角炫成耀眼的微笑。
怕闪了眼，她不敢抬头，重新清洗他的伤口，上药抱扎完，她小心托着他的手，重新抬起头，“能说你要说的事了吗？”
“对。”痴痴看着她的凉回过神，“是皇上。有人看到皇上跟他身边叫林泰的小太监在一起做那档子事，已经不止一次了。”
林泰？她默念这个名字，记得他模样倒周正，却不是那些小太监里面最秀气的。这个先不提，喜欢什么人是勤治的自由，她得先守着这个秘密。“不管什么人告诉你的，要他嘴巴严点，不能让这样的话在宫里传开。皇上年纪还小，等过几年，也许会喜欢上女子。”
“那林泰怎么处置？”
“随他去。再过几日就是新年了，一切等开春后再说。”
“也好。”凉点头，先放着不管也许更好，现在这点小事还足以换帝，无颜现在是无意继位，但这样的皇上，她接手是迟早的事。
“你的手伤成这样，这几天的国事先缓缓。过年了，也没有什么要紧折子，皆是些说四海升平的。”
“不碍事的，我伤的是左手。”他知道安儿见不得他受伤，故意用左手去阻止，伤了也不怕。
站在后面的安儿委屈地垂下眼，知道凉是出于无奈，但是真不甘心，明知她的心意还这样对她，就像无颜知道公子的心意却跟别人在一起一样。不过，这些是两回事，她受委屈没关系，公子不能受委屈。
“公子竟这么帮着她，难道公子忘记刚才看到了什么！”她骂道，看凉黯了目光，不禁后悔逞一时之快提起凉不愿想起的事。
“我妨碍你们了吗，你们以前……”他轻声问着，头越来越低。声音失了力气，他不想问，也不想听到她的回答。
手心的暖在渐渐失去，无颜看了一眼放在她手心缠着纱布的手掌，起身坐到他身边，“我跟浮遥没有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以后。今天的事，是出了点意外。以后不会再发生了。”不管跟谁在一起，她心里的空洞都填不满。
“真的？”这是解释吗，他可以多抱一点期待吗。
“是。”
这样的解释，安儿才不信，“什么意外会弄成那样的局面？”
“安儿！”凉阻下她的话，“你……下去吧。”
“公子。”她恨恨地跺脚，气呼呼地离开屋子。
充满歉意地看向无颜，安儿太无礼了，幸好无颜不在意这样，他松了一口气，“我也该去书房了。”
“再多坐一会儿。”她说，知道他很喜欢两人单独相处。
“好。”他微笑点头，轻轻靠着她的肩，这样就足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