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惜这一觉似乎睡得特别熟,醒来后自是神清气爽,心情也好上了几分。许久不见夏侯熠在眼前转悠,还真有些不习惯,心中竟有隐隐的期待,期待他立马出现在自己面前。狠狠的甩甩脑袋,将这种想法扔掉,她还想当神仙来着,不想和姐姐们一样堕入轮回,万劫不复。
养足了精神,自是不能辜负这一番好光景,绕过当值的宫女们,悠惜轻而易举的就溜出了锦仁宫,独自一人走在长长的由高高宫墙包围的道路之中,路上也不乏一些宫女路过,未曾回头看她一眼。悠惜也不甚在意,出来不就是为了透气的么,有人认识反而不好。
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一处竹林,绿油油的一片,说不出的清雅,没想到这气势磅礴金碧辉煌的宫闱之中竟还有这种修身养性之地,暗红色的圆形拱门有些老旧,拱门之上,是一块破旧的牌匾,竹园。门口也不像其它的地方,总有两个丫鬟守着,这大概就是凡间所谓的宫中不受宠的妃子所住的地方吧?
清幽的竹林,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轻推门扉,竟然是开着的,悠惜的双脚不自觉的就蹋了进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没有人,竹叶在清风的作用下沙沙作响。这是个不大不小的院落,全然没有其它宫殿的豪华奢侈,甚至连长廊都没有一个,更像是一片野地,要说区别,也只能用云泥之别来形容了。
园中有一小径,黄黄绿绿的竹叶落在地上,缤纷却略显萧条,看来是很少有人来过了。檀香的气味越来越浓,甚至有些呛人,悠惜已然深入到竹林之中。咚咚咚的木鱼声传来,带着始终如一的节奏感,听得出来,敲木鱼的人,心很静,很静很静,没有一丝波澜。
循声走去,一座小小的木屋跃然眼前,门半开着,细看之下,竟是一间佛堂。里面坐着一个人,一身青衣,头戴青色冠帽,背对着她,面容看不真切,那人的对面,是一尊大大的菩萨像,面容慈祥,笑看世间一切。
悠惜不自觉的靠近,吱呀一声,门被弄出声响,里面的人转过头来,竟是一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阿姨,那额上的皱纹已经昭示了她的年龄,已经不小了。
“厄……”悠惜有些尴尬,毕竟这样不经人同意就闯入人家的地盘,始终有些过意不去。“厄……阿姨……”
只见那妇人抿嘴一笑,有超然世外之感,“既然相遇,必是有缘,小姑娘,进来吧。”淡淡的声音,带着些许的苍老。
悠惜悠惜不好意思,但也没有拒绝,跟着她走了进去,这才发现,这间小小的屋子竟什么都有,一张小小的床,素色的床单,被子,以及那一方小小的桌子与整套的茶壶,原来这不只是一间佛堂,还是一间居所。可是……悠惜心中疑惑了,如此辉煌的宫闱之中怎会有这样的生活?
悠惜偷偷的打量着这个看似常伴青灯古佛的妇人,那妇人只是抿嘴微笑,手中的佛珠一颗颗的从指尖穿过,“姑娘不是宫中之人吧?”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悠惜呆愣,随即呵呵一笑,“对,你怎么知道的?”
妇人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是熠儿什么人?”
这一问,悠惜懵了,熠儿?难道是夏侯熠?“阿姨,你是夏侯熠什么人?”
妇人转过头来,莫名其妙的看了悠惜半响,眼睛集中在悠惜头上的那个凤簪上,看着悠惜的眼瞬中闪过一丝赞赏,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熠儿,心中宽慰,嘴角的弧度又放大了些。
“你是夏侯熠的……”悠惜不确定的问道。
“我是他娘亲。”很是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让悠惜震惊不已,从哪儿她都不能从她身上看出一点儿夏侯熠的影子。
沉默了半响,悠惜好奇的问道:“既然你是他的娘亲,那就应该是皇后了,皇后不是应该和皇帝一起住在大大的宫殿里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妇人依旧是不为所动,只是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里蕴含着太多太多,“我是自愿来此清修的,你我二人即在此相遇,自是有缘,老身别无他求,这个……你帮我带与熠儿。希望有了这观音玉,能保佑他从此平安无虞。”妇人从颈间取下一个观音玉递给悠惜,碧绿碧绿的,泛着淡淡光泽。
“给他的?”夏侯熠还真是好命,还有这么个娘亲惦记着他。
妇人微微颔首,又是云淡风轻的说出了一句让悠惜震惊不已的话语,“其实,熠儿不是皇帝的亲生儿子。”
悠惜的瞳孔蔌地睁大,难怪,难怪,难怪那皇帝如此偏袒着夏侯淳那个混蛋,原来是这样,那夏侯熠心中一定有许多说不出的苦了,此时,她的心中竟升起一股怜悯,悠惜竖起耳朵继续听。
“这一切都是美貌惹来的祸端,我本是南宫家的女儿,不喜宫中的尔虞我诈,又倾心于他人,我爹逼我进宫选秀,我拒绝了,趁着半夜逃出家门,与心上人私定终身。当时皇帝年少气盛,看上我的美貌,硬是在我爹的撮合下将我送进宫来,那天夜里,为了不损皇家脸面,硬是将我的心上人活活打死,那时,我已怀有身孕。
我爹也曾要我打掉那个孩子,但在我以死相逼下,终于妥协,答应生下这个孩子,当时我还不是皇后,前皇后是个温润如水的女子,是安王夏侯淳的亲娘,生下他之后便西去了。她死后,我便在我爹的扶持下正式登上了皇后之位,背后有我爹的势力撑着,皇后之位自是更加稳固。
我不爱皇帝,甚至是厌恶,厌恶到恨,虽然他许多时候仍旧是来讨好我,为了熠儿,我忍辱负重,每日与他缠绵,直到熠儿从边关回来变得强大,封王之后,我终于摆脱了他,自请前来此地修佛。好在红颜易老,每年选秀进宫的女子也不在少数,那多情的皇帝怕是早已将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妇人叹了口气,对着悠惜轻笑,眼神似带着些许决绝,悠惜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也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
“姑娘,天色不早了,快走吧!记得告诉熠儿,要好好活着,如若可能,老身请姑娘好好照顾熠儿。”说着她便跪下了,在悠惜还未回过神来之前给她磕了三个响头,虐诚的模样让悠惜更是不解,夏侯熠那么大个人了,还需要人照顾么?
走出竹园,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宫墙上的灯架中已经燃起了烛火,昏昏黄黄的,让人有些迷惑,有些忘我。
悠惜正边走边想,忽听前面有脚步声传来,便抬起头来,是一顶銮轿,金色的流苏,金色的软榻,虎纹的銮驾,这排场,竟是与夏侯熠有得一拼。隐隐约约中,瞧见一女子侧身而卧,说不出的魅惑。气派的銮驾以及大批的宫女太监自悠惜身边走过,经过悠惜身旁的时候,銮驾中的女子从里面望了悠惜一眼,眼瞬平静无波,没有言语,没有一丝停顿,远去。
悠惜心中疑惑,这里面呆的,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