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好渴,沈无心感觉混身无力,头疼欲裂,口干舌燥。
她悠悠的睁开眼,入眼是一帘藕色纱帐,木色床架,这是哪儿?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她缓缓起身,揉着发疼的脑袋。细细的柳叶眉微微皱起,纤长的睫毛盖住眼睑。
她看看袖子,再看看自己的衣物,这分明是古装。
莫非她重生了?老天还算有点良心,给了她另一次生命,这次她会好好活下去。
那些忘不了的往事都悉数埋藏在心底。
此刻应是清晨,柔暖的光透过透过纱帐洒在浅灰色薄被。
待略微适应了,她撩开帘子,翻身下床。
她打量着这个不算大房间,古色古香,十分整洁,这是她的第一印象。
除去床便没剩多少空间了,靠窗是一个古旧的梳妆台,上面仅有几样罐状物,一把刻着桃色花纹的木梳,以及一面黄黄的铜镜。
铜镜模糊地映衬着她的模样,一身浅灰色麻布衣,及腰的长发。
她拿起铜镜细细观察,镜中人像虽模糊,却也看得出竟与前世的她一模一样。
放下铜镜,到小桌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喝了下去,缓解了口中干涩。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一位妇人端着饭菜走进了屋子,她大约三十多岁,五官端正,皮肤黄黄的,手上许多老茧。
“儿啊,你可算醒了,焦心死娘了!”妇人见沈无心起来了满脸欣喜。急忙放下饭菜,心疼地抱住她,抹了两把泪,摸摸她的脸。“瘦了,来,快吃饭。娘做了你最爱吃的蛋汤饭。”
沈无心身子僵硬,有多久没有人这样亲近地抱过她了?自七岁那年妈妈去世后吧。
她不知应作何反应,涩涩地开口:“娘……”
“心儿别怕,有娘在,谁也别想伤害你。”妇人愤愤地说道,“那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吃着我们家的喝着我们家的,还反过来欺负你!忘恩负义的小人!”
妇人名叫沈玉娥,是沈芜心的娘。
沈玉娥父亲沈士杰有一片果园,收入颇丰,奈何膝下仅有一女。
十八年前黄河发大水,秋夕村里来了一群逃难的人。
村中人淳朴,收留了他们。让他们在村中安家,租了地给他们,还帮着建造草屋。
许多年过去了,许多人都修起了新房屋,日子过得也美满。
沈玉娥便是在那时认识了沈芜心的父亲赵信,那时赵信才及弱冠,长的一表人才,也会作一些酸溜溜的诗词。
二人心意相许,赵信更是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入赘了沈家。
二人婚后一年便生下了长子赵宁安,又两年轻沈芜心出生了,四年后沈士杰去世了,果园便交给了沈玉娥打理,沈玉娥到底是女子,有诸多不便,很多事情都是由赵信出面。
不久,赵信的父母兄弟便堂而皇之地搬进了他们家。
沈玉娥虽不喜,但想着他们终究是相公的亲人,便不曾说什么。
他们却得寸进尺,处处挤兑沈玉娥,酸言酸语的。
赵信的母亲更是摆出了婆婆的款儿来,看在赵信这些年辛苦打理果园的份上她都忍了,平日里虽小摩擦不断却也过了这么些年。
万万没想到,他们竟将主意打到了女儿身上,这一次,为了女儿她不会再忍让了。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一味的忍让倒让他们忘了自己什么身份。
“我是谁?……”沈无心说道。她不知自己如今是何处境,有重生到了何种家庭。
沈玉娥不可置信,捂住了嘴,某种一抹沉痛,“我的儿啊!怎么偏生叫你遇到了这种事!我苦命的女儿啊!”她再次抱住沈无心,痛哭出声。
“一大早的嚎什么丧呢!呸,晦气!”
门外传来尖利的女人声音,接着是泼水声。
这是赵信的大嫂赵孙氏,生的一副刻薄相,是个口中不积德的,最爱贪小便宜。
赵信在家中排行第五,上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父亲赵大柱,母亲赵刘氏,俱都健在。
大哥赵义妻赵孙氏,育有一子二女。
二哥赵徳妻赵王氏,育有二子一女。
赵王氏为人颇为圆滑,是个谁也不得罪的人,伶牙俐齿的,很得赵老太喜欢。
“大嫂,快别这样说,传开了还有谁敢到咱家来提亲,没得坏了咱家的名声。”赵王氏压低声音说道。这个大嫂,口无遮拦,本就住在别人家,还这般肆无忌惮,也不知是打哪儿来的底气。
赵王氏很清楚自个儿处境,只要沈玉娥稍硬气一点狠心一点他们都得扫地出门。
是以她常劝自家相公莫要瞎掺和,能捞银子就捞,若真有那么一日也不至太过落魄。
“别听她们瞎说,你是娘最宝贝的女儿,娘养你一辈子。”沈玉娥擦干眼泪,任谁也忍受不了那样大的打击,忘了好,忘了好啊。“心儿,你叫沈芜心,我是你娘。”
“沈无心?”沈无心诧异地说道。
沈玉娥拉开梳妆台的抽屉,拿出一叠宣纸和一直毛笔一方砚台来。
她在纸上写了出来,沈芜心。女儿是识字的,也不知心儿如今是否还认得。
“沈芜心……”沈无心喃喃念道,这虽是繁体字,也不难认。难道一切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和她一般的样貌,和她相似的名字。
沈玉娥喜极而泣,“真好,还认得字。娘的字是娘的爹教的,你的字是娘教的,你爹太忙了。”
“娘的爹呢?”沈芜心问道,能够教出娘这样好的女子的一定是位好父亲。这一世他的爹是什么样的呢?
沈玉娥说道:“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你小时候他可欢喜你了……”
沈玉娥说了很多,沈芜心大概了解了这个家,以及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不属于任何历史书上出现过的朝代,如今天下一统,国号盈。
今年是宣武三年,三年前年轻的宣武帝继任新帝。
“饿了吧,瞧我讲了这许多,快吃饭,以后娘慢慢儿跟你讲。”沈玉娥端起碗要喂她。
沈芜心有些不好意思,接过碗自个儿吃了起来。她笑地眉眼弯弯:“好吃。有娘真好。”
有娘真好,这是她的心声,如果妈妈没有去世,有妈妈在,妈妈会保护她的,也不至于落得那样的下场。
前尘往事如一梦,她可以骗自己说都过去了,可隐隐作疼的心说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