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会毁掉一切的。”
“……”
喧嚣的风刮来腐烂的气息,一个孤零零的身影站在废弃的街道上,回忆着曾经的美好。
然而,那个回忆越是美好,这个凄凉的景色就越是伤人。
“你真是个笨蛋。”一个倒在碎石旁的士兵无力地扭动着身体,最终还是无奈地瘫倒了。在这条尸体满地的街道上,这个士兵如果不动弹便根本没人知道他还活着。
“他们就这样把你丢下了。还说一起回家,这里哪里有家。”那个孤零零的身影说道。
士兵摇着头,突然笑了起来。
“你真是傻。”
两人顿时沉默不语,丧尸的叫喊渐渐逼近,这个士兵已经无法再继续陪他走下去了。
“拜托你,给我个痛快。”
“……”
久远的沉寂中,一声枪响划破天际,又一次结束了一个无辜的生命。
乌鸦那烦人的声音渐渐消失于耳际,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悦耳鸟鸣。树木毫无规律地排列着,看上去就像一个迷宫,并且,较为茂盛的草丛和灌木无时无刻地掩护着掠食者,让身在明处穿行的猎物无所遁形。
谁知道扒开一个草丛或者灌木的时候,会不会刚好与一条蛇或者猛兽“含情对视”呢?
不过,这些担心可能有些早,或者是说偏离了实际,因为万欢欣即将遇到的或许不是野兽。
在万欢欣安全的走出城市之后,摆在她眼前的,是一个危险性未知的树林。说是树林,这里更像是丛林,这里大部分的地方因为人为原因树木被砍伐,只是后来又种上了。估计很久之后,或许是在人类逃过这个大劫之后,这里又会重新变回原来的样子吧。
在万欢欣通过草木最茂盛的那一带的同时,“灾中家园”的那个被万欢欣救下的男青年找到吕皓,开始向他说出自己的担心。
“那个地方是整个树林最危险的地带,让她一个人去真的好吗?多多少少也要派一个人陪着她吧……”男青年看上去坐立不安。
吕皓呆板地笑了一下,看起来实在想事情,忽然又转过头看向男青年,好像刚刚才反应过来:“啊……她一个人应该没问题的,我们都安排好了,送她去的那个城市是一个死城,人都没有,别说丧尸了。通过了那里,我们引过来的人会去接应她的。”
“你不会是说那个父亲吧?他根本不愿意帮我们啊!”
“所以说我们才没有过去,而是引他过来,让他自己发现那个女孩。照他那个性格,见到她不可能不救,救了之后最多骂我们几句……哈哈哈……”
“你真是……但是……他都不愿意帮我们了,为什么还要这样缠着别人……”
“他并不是真的不愿意,他只是个老傲娇。”吕皓微微地笑了一阵,接着叹了口气,完全换了个语气,“不过,他的选择是正确的……毕竟我们是在做坏事……只是我们是被迫的……”
“你又要说那句话了对吧?这个世界要想人们团结,总要有人背负骂名……”
寒风扫过宁静的树林,万欢欣不禁打了个寒颤。
“啊嘁——”万欢欣揉揉鼻子,裹紧了衣服。方才环绕于耳际的鸟鸣声不知何时悄然散去,只留下阴森的沙沙声,如同幽灵的低语。万欢欣很怕鬼,即使她总是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相信鬼,此时周围的景色如此诡异,她都担心自己是不是要走到墓地了。
还别说,前面真的有几座零散的坟墓,看起来都是一个人,或者几个人做的。里面埋的可能是亲人,可能是爱人,也可能是亲人的某些重要的人,想要和这些人埋在一起。
甚至埋葬者也可能会在里面。
在每一次埋葬,看着坟墓渐渐多起来的同时,埋葬他们的那个人的心情会是什么样呢?不过万欢欣顾不上想这些,刻意绕过坟墓,从一旁绕远路过去,但是却发现这些坟墓摆的像一个万里长城,走了一小会就又在边缘看见一个。
没办法,只好穿过去。万欢欣深吸一口气,举起手枪壮壮胆,并且想着:这些人就算变成了鬼应该也没有丧尸可怕吧,毕竟他们曾经是人……
但是没多久就变成了:算了我觉得还是丧尸亲近些。
她开始有些后悔,想到曾经父亲在看鬼片的时候,因为好奇缠着父亲喊要看,然后看到一半就被吓得死死抱着父亲,眼睛连瞟都不敢再瞟屏幕一眼。
当时就不应该看那个鬼片,害得我满脑子都是奇奇怪怪的东西。万欢欣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墓地中间。她发现,这个墓地比看起来要大得多,她必须加快脚步,不管她会不会“吵醒”死者。
焦急地奔跑中,她除了快点离开外脑海里什么都没有,以至于终于跑出墓地之后完全放松了警惕,在满地的杂草上放松的渡步。
咔嚓一声,一股尖锐的剧痛由脚腕传上来,万欢欣疼得尖叫,随后立马捂住了嘴巴,小声呻吟着。向下看去,她踩到了一个捕兽夹,她的的脚被死死的夹住无法动弹。
万欢欣轻轻挣扎着,用双手试图掰开夹子,最终也只是稍微掰开了一点点,随后又弹回来了。越挣扎越疼,万欢欣终于疼得流出了眼泪,但是始终没有大声喊叫。
撬棍!万欢欣想到了包里的工具,于是翻开背包,拿出了那根崭新的撬棍。它看起来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但是很重,万欢欣感觉自己背包里绝大部分重量都来自于它。
当然,这只是个夸张的描述。
“这东西怎么用啊……好痛……歇会儿……”万欢欣疼得闭上眼睛,大汗淋漓,“嘶……原来野兽被这东西夹到会有这么疼的吗,这简直是虐待啊……我好圣母哈哈……”
转眼间,时间已经过去几分钟,也许是太着急反应不过来,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笨。在夹子三四次开开合合夹得万欢欣差点怀疑人生之后,万欢欣终于算是掌握了撬开捕兽夹的方式——把撬棍插进去往一边板就行了。
在此之前她一直尝试用弯的那段撬开,因为她看电视里撬锁和铁链都是这样撬的。最终,在她休息完毕准备撬开的时候,她听见了一阵没有规律的脚步声。
直觉和经验告诉她,这是丧尸的脚步声。
她很想确认丧尸离她有多远,毕竟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刚刚撬开夹子就被丧尸扑倒。抬起头,眺望前方,她没有看见丧尸的影子,但是回过头,她发现丧尸离她不过几步远。
这一下她彻底慌了,她是无法在它靠近之前撬开夹子的,她只能开枪射杀它。但是开了枪,她就会引来更多的丧尸。
没时间考虑了。万欢欣毫不犹豫地举起枪,没有消音器,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只听传遍山野的一声枪响,丧尸倒在地上,挣扎了一下便没有了动静。
位置已经暴露了,她必须尽快离开。她将撬棍插进夹子的开口,使劲朝一边压,脚上的疼痛令她的手抖了一下。终于将夹子撬开了足够大小的开口,万欢欣抽出脚,向后挪了一米远。
在她向后挪开的同时,夹子砰的一声夹上了,吓得她浑身一震,刚刚被夹的地方因为心理作用又还原了一开始的剧痛。这回她脱身了,但是她还没有安全,她试图站起来,然而重量一压在那只脚上就疼得她直叫唤。
那声枪响,肯定已经引来了不速之客,她深知这一点,但是身体却不同意一般难以移动。
忽然,又一阵脚步声传来,听起来比较缓慢且轻,似乎是想要隐藏自己,但是那被踩到的枯树叶却无情地暴露着行踪,那个声音无法被隐藏。
无奈之下,万欢欣来不及包扎,忍着剧痛向前走着。不到十步,万欢欣还是疼得瘫了下来,没有了力气。她开始想着,要不在这里拿着枪守着,见一个杀一个。听见了枪声,总会有人类来的吧。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一只只小巧的麻雀落在土地上,叽叽喳喳地叫着,仿佛是顽皮的孩童一般吵闹,却仍然不掩这废墟的凄凉。
“老爸,你怎么又夹了个人回来?”
“……”
自从万欢欣在树林中倒下几乎放弃希望之后,一个男人听见枪声便赶到现场救下她。原本那个地方是这个男人用来捕捉猎物的,一些小动物,或者一些野兽,只要可以用来吃就行。
可谁知,他已经不止一次把幸存者夹了回来。
“虽然有些偏差,但是她最终还是到了嘛。”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似乎是“灾中家园”的卧底吕皓。
“我就知道没好事!”
“怎么,你想要把她送回来?你的夹子可是弄伤了她,你想送都送不回。”吕皓的语气开始嚣张起来。
“诶你……你个流氓。”
电话这头的男人虽然在骂他,但是语气平缓了许多。他通过卧室半掩着的门望向卧室里面,那张大床上,只有一个娇小的身影。在这个大床的衬托下,那个身影显得特别渺小。
“流氓就流氓呗,没错我就是个流氓,你能拿我怎样?”吕皓嚣张的冷笑一声,随后脸色如同变天一般瞬间阴沉下来,显得有些忧郁,“那个,在你带这个女孩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去看看她,应该没有刺猬到她那里去吧?”
男人忽然沉默了,他看向自己躺在沙发上看旧报纸的妻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看过了,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麻烦你了。”吕皓声音有些颤抖,视线有些模糊,但是他甩甩脑袋,努力让自己的心情稳定。
“还有事吗?没有我挂了。”男人说罢准备挂断,却又听见吕皓焦急的声音再次响起。
“哎等等……反正现在的电话费不要钱……而且我们用的不是卫星通话……”吕皓顿了顿,“如果……我……没有坚持下来的话……能不能麻烦你……让我和她待在一起……”
“做梦,我不会做的,你给我好好活着!”男人毫不迟疑挂断了,看上去完全无心再听下一句话,走到妻子身边坐下。
到底是不想听,还是是不敢听呢?
随着通话嘟的一声切断了,吕皓揉了揉发红的眼睛,自言自语道:“好好好,大领导,全听你的。”
他身边的后勤人员看他终于打完了电话,眼角发红就像要哭出来一样,于是关切的询问他怎么了。但是他只是随随便便用一句话搪塞过去,随后只身走出联络室,走到走廊尽头,点起一根烟思索着。
战争还在持续,他们组织已经失去了主动权,估计不久之后,他们就要面临瓦解的危险了。
寒风拂过吕皓的脸颊,但是丝毫无法带给他寒意。望着无垠的废墟,手中的烟草燃着星点的火光,人类的文明似乎就参杂在此,因为战火而不断地焚烧,随后一段一段地化为灰烬。
飘零的灰烬中,他看见了那些战火熄灭之后痛苦的灾民,那些倒塌成为废墟的家园,那些无辜死去的群众,还有那些被战争拉过来作为棋子自相残杀而牺牲的士兵。
他们就是战火燃尽后的灰烬,但是有些灰烬,会复燃。吕皓就是从这些灰烬中爬出来的人,他和那些同样失去一切的人一起,成为了复燃的灰烬。就像一个人无意中将这些灰烬倒进了垃圾堆,却让他们重新燃烧起来,渐渐对人们产生了威胁。
“所以说……你们为什么要袭击城市……”
思索中,吕皓想起了万欢欣的一些话。万欢欣在组织里只待了两天,却已经和他说了不下七次话,现在回想起来,就像回到了那一刻一般真实。万欢欣冲着身为“灾中家园”派往城市的卧底的吕皓小声质问着,而吕皓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这是上面发下来的计划……我知道这害死了很多人……但是你要知道,你们联盟军的士兵在战争时也害死了无数的人,我们就是那些战争中的幸存者。”
“但是……”万欢欣目光中充满了坚定,“这并不是你们继续害死更多人的理由,你们这么做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那一刻,吕皓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点点头。
烟草不知何时就快燃到了烟嘴,吕皓回过神,将烟往地上一扔,使劲踩了一脚。
“是啊,我们是错的,在战争开始那一天起,没有人是对的。”看着那根在他没有发觉的情况下燃尽的烟,他接着自言自语道,“如果再这样犹豫不决,战火可能真的就像这个烟草上的火星一样,不知不觉中燃尽了一切……”
空气通过一个个小小的孔流动着,四面八方除了钢铁的墙壁还是墙壁。在这个狭小的角落,与世隔绝,男孩得不到外面的任何消息,他只能静静地等,有时甚至会有种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人的感觉。
他不禁幻想着,如果真的只有他一个人,那么他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人类该如何面对未来。
“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不是一个人……是的……从那天开始我就不是一个人在活着了。”男孩一直努力告诉自己。
过了几分钟,门开了,一个博士走进来挥挥手将他带出去,随后,这个狭小空间的灯光被熄灭了。男孩回过头,方才自己所想所说的,似乎只有那个小小的舱室知道。在他感受到被需要的感觉之前,他每次犯病被隔离后,一直都是待在这样的小舱室里,面对墙壁自言自语。
他所待的地方是个感染者隔离仓,是用来观察感染者病情用的。在注射药剂后一段时间,即使感染者平静下来他们也要继续观察,以免感染者在被送回去的途中复发。
这样一来很明显,他又一次犯病,被送到这来了。
“你的病情稳定不久,怎么又复发了?”那个博士问道。
男孩没有说话,而是想到了一个人,他虽然一直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很放心,实际上他比谁都要急切地盼着她回来。应该是想到了太多负面的东西,他心情很低落,刚刚稳定不久的病情又开始恶化了。
更何况,那个人的名字在幸存者名单上写着失踪已经很久,如果再没有消息,可能就要将她认定为死亡了。他当然不相信她会这么容易就死掉,但是这么久看不到她,潜意识里还是不断有声音时不时告诉他,她已经不在了。
“真是动荡啊。”
走回收容室的路上,男孩听见有几个人在聊天。
“可能不久之后又要搬家了吧。”
“我们算好的,有些人连落脚都困难,知足吧。”
前线的战争有些变动,“灾中家园”有了反扑的迹象。但是这些不是重点,也不是他们谈话中所说的搬家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丧尸群开始了对城市的围攻。
在以前,丧尸群围攻城市也是很常见的情况,但是那是因为生化武器被投下导致的。这一次,丧尸是自发的向城市进攻,它们就像有组织一样,野外的零散的丧尸仿佛受到了召唤,在城市不远处汇聚起来再进行冲锋。
这种几率比较小,因为这些丧尸一般不会这样有组织的突击,而是像散沙一般一个个前仆后继地冲上前去。
“那个科学家还没有找到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男孩虽然知道那个人不是在和他说话,但是仍然停下了脚步。
“没有……但是……”
“真是让人不省心,一冲动就乱来。”
男孩偏了偏头,发现站在那里的是杨司令。杨司令思索着什么,忽然反应过来,向刚刚和他说话的人问道:“你刚刚说但是,但是什么?”
“她……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给我们发来消息,我们追踪地点之后立即去了那里,但是等我们到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
“什么消息?”
在杨司令的询问下,那个人拿出一张纸,上面写了很多字,看起来是这个人在看见消息后立即抄了下来,以免万一。毕竟现在这个时代,用纸笔记录比电脑手机安全。
杨司令打开那张纸,看着上面略显潦草的字,皱了皱眉头:“她说她要去赎罪是什么意思?还叫我们放心,这怎么可能放心得下来。”
听他们的叙述,男孩能够猜到他们说的是谁。她就是许博士,作为一个为了人类而奋斗的科学家,怎么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实验结果成为了毁灭人类的武器吧,受了这样的打击,即使很多人劝过她,她会变成这个样子也是预料之中。所谓的赎罪,可能就是倾注全力,一心研究这种病毒的破解办法。
“司令!杨司令!出事了……”一个联络员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望着杨司令的脸,连气息还没平稳就开始说道,“快点派人去寻找万欢欣,研究所那边已经确定了!万欢欣可能是我们最后的研究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