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韦袭风所言,在失窃风波过后,雍王确实也下过这样一道命令,倒不是指名道姓地让沐阳宫的人不要怠慢了林芸,只说是宫中之人不得互相构陷。
再傻的人这都能听出这话中之意:林芸是清白的,是流萱在故意陷害。此后,流萱迅速失宠,再没得到雍王的召见,反而是林芸,时常被传唤去信德殿。
沐阳宫的风向变了,所有人都争着向林芸示好,连掌殿的姑姑都特意为她重新安排了单独的卧房,林芸再三推却,却被姑姑以一句“以防万一殿下有需要”给挡了回来。
“诶,我的芸儿妹妹,你这天天的拉着我一起睡,万一哪天殿下突然造访,还要我为你俩守夜不成?”
说话的正是与林芸交好的慧儿,现下她正抱着床褥堵在林芸卧房的门口,“义正言辞”地向林芸质问。
在屋里收拾床铺的林芸,被这慧儿的大嗓门吓了一跳,赶忙跑去捂住她的嘴,连拖带拽地将人拉进房内。
“慧儿姐姐,小心些说话,要是让其他人听见了,可是坏规矩的!”
没错,自从掌殿姑姑给林芸安排了个单独的房间之后,林芸就央求慧儿入夜以后过来陪她,看着慧儿每天抱着被褥两头跑的受累模样,林芸是既感激又惭愧的。
林芸虽认为季东和对她是没有兴趣的,但也没有把握他不会为了更好控制林家而让她成为他的人。
慧儿不以为意,将被褥往床上一丢,从夹层中摸索着掏出了好几个暖手炉。
“诺,她们知道你体弱,就托我多带了几个手炉给你捂被子。”
“啊?”
林芸被慧儿带来的手炉塞了个满怀,身上暖和了,心中感受到了几丝温情“芸儿……多谢各位姐姐的照拂。”
见林芸这泫然欲泣,慧儿却无所谓地摆摆手道“大可不必如此感动,她们也无非是想和你攀上点关系,将来能在殿下面前讨个好脸色罢了。”
“这……我恐怕……并不是真的得到了殿下的青睐……”林芸解释道。
“真也好,假也罢,你只需记住能够力回报就好,这深宫之中,得人心,才能走得更远。”
走得更远……
十姑姑的这句话言犹在耳,现在又被慧儿提起,林芸惶恐不已,就像是有人拿着把锋利的刺刀,抵着她的后背,胁迫着她往前走!
“嗯,芸儿明白。”
瞧这林芸一脸认真的模样,慧儿长长叹息了一声,手脚麻利的将自己的床褥铺在林芸的外侧,催促道“别再想了,长夜漫漫,早点睡觉才是最要紧的事!”
熄了烛火,二人又躺着闲聊了几句,林芸就不敌困意,陷入睡梦之中。
初春的夜晚,寒意透骨,却还是挡不住一些人,冒着冷风,顶着严寒,甚至是甘愿承担被发现后要受到惩处的风险,也要去见一见另一个人的那种急切的心情。
“为殿下效力,慧儿百死不辞!”
借着月光,慧儿向面前的人宣誓了自己的忠诚。
“慧儿,你瘦了……”
清朗的嗓音有别于沐阳宫主人季东和的低沉,而在这深宫大内,能被称为殿下的,除了季东和,也只有太子季东谦了。
“殿下!”慧儿终是忍不住扑进季东谦的怀里。“自入沐阳宫以来,慧儿日日夜夜都盼望着能早些见到殿下!”
“你实在不该铤而走险,即使要在他身边安插我们的人,本宫也绝不会让你去的,小绪担心你,同本宫生了很大的气。”
那慧儿靠在季东谦的胸前,不以为然“我不也是怕旁人不尽心嘛,更何况宫中形势瞬息万变,难保其他人不会有反水的一天!”
忽然又从他怀中脱身出来,站直了身子,正色道“这次进沐阳宫,我倒是收获不小,季东和从安州带回的一个叫林芸的女子,琴技舞艺,生活习性像是全为季东和量身定制的,就是脾气秉性太过软弱,时常遭人欺侮。”
“林芸……她是我们的人,她在沐阳宫过得如何?”
“她……我们的人?可我见她并不认得我,也不像是带着任务的样子。”
这些天的相处中,林芸根本就没有要接近季东和的意思,甚至有意龟缩在角落,要不是她散布了林芸舞艺超群的传闻,林芸现下恐怕还是个不起眼的琴师。
“她不需要认得我们的人,而她的任务就是做好她自己。”季东谦这话听得慧儿云里雾里的,什么叫做好她自己?
季东谦抬起慧儿迷惑的脸,认真地注视着她,继续道“她的事你不要多管,沐阳宫的事也不要再打听,安安分分地,再过几个月,寻机回乐府,本宫再将你接到东宫来可好?”
“嗯。”慧儿顺从地点点头,又重新投入季东谦的怀中。
也不过半个时辰,慧儿就悄悄地潜回到林芸的房间,去查看了一下临出门前点燃的迷香,心下大骇,这迷香已经熄灭,而且看样子像是刚燃起没多久就熄灭的。
屋内不像是进了外人,慧儿小心走到床边,试探地轻声喊了两声芸儿,床上人并没有动静,于是才安心地爬上了床。
正当慧儿要合眼睡去时,里侧的林芸却轻轻开了口“慧儿姐姐你回来了。”
吓得慧儿差点从床上跳起来,正待要摸出防身的武器时,却听见林芸委屈巴巴地解释道“慧儿姐姐别害怕,芸儿……芸儿不会说出去的,芸儿本来也打算装不知道的,但是慧儿姐姐这么做实在太危险了,芸儿忍不住还是想提醒你一句。”
慧儿缓缓放下已然握在手中的匕首,压低声音道“多谢芸儿的提醒,那……我出去后屋内可有异样?”
“没有,我一直守着门窗,没有发现有人经过。”
听语气林芸似乎并不知道迷香的事,也非外人侵入导致的,那就是迷香不经用,自己熄灭的。
想到这里,慧儿才算放下心来,半是玩笑半探究地向林芸问道“芸儿不想知道我去见了谁吗?”
“姐姐愿意说,芸儿就愿意倾听,姐姐要是不愿意,芸儿也不会打探的。”
“无非是去会了回情郎,有什么不能说的!”慧儿故作轻松道。
“那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八卦本就是小女儿心性,林芸也被挑起了兴趣,向慧儿追问道。
“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我们林家世代依附于他家,后来家道中落,也只有他感念旧日情谊,处处照顾我。”
林家?对了虽平日里以慧儿相称,但林芸还记得曾听慧儿提起过,她姓林。或许和安州的林氏没有太多联系,但毕竟同族,这就不免多了几分亲切感。
“慧儿姐姐,我相信你的情郎对你也是十分依恋的,才会不顾危险也要与你见上一面。”
林慧儿笑道“人家还说你不善言辞,我倒觉得你这小嘴惯会讨人喜欢的。”
若不是夜深人静,林慧儿或许会再多调笑几句,但此刻只能作罢。
翌日一早,林慧儿在洗漱的空隙,故作不经意地瞥了眼林芸昨日所穿的绣鞋,鞋子很干净,对比自己沾了些淤泥的绣鞋,得出了林芸昨夜确实没有尾随她出门的判断。
那夜之后,林芸一如往常地请求林慧儿夜间来寝殿陪她,除了要担心季东和偶尔的传召,日子也算过得不错。
同样是提心吊胆地过日子,现在比之从前还是多了不少好处的,至少衣食方面有了改善,只要不惹恼季东和……事实上季东和也从来没有太过分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