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寒昭倚在窗边,这纯透明亮的玻璃一扇,倒是合住了往来的光,这往来光是光,非光亦是光。譬如他不开窗便是被折在外边的样子,一开窗了就会洒进来,一曰无温度,二是有温情。这或许,就是他之于唐初杳的感情。
而他,不开窗是对他人,若是开了窗,便仅仅只有她。
能够承住他这份欢喜的人,仅仅只可能是唐初杳。
《妙法莲华经》中曾有一句是,尔时如来放眉间白毫相光,照东方万八千佛土,靡不周遍,如今所见是诸佛土。
这便是讲如来眉间白毫相光灿烂无比,一直照到东方一万八千多个佛国世界,所到之处,无不清晰明亮,如同如今所能见到的佛国世界。
佛理之理,人人不同,信亦有,不信亦罢,但若是来推演推演,不妨说或许芸芸众生心中皆有一片清晰明亮的世界,从这里或是那里洒进一片绚丽多姿的光,从此之后,不必再希冀东方这万八千佛土了,只守住自己这一处便好。
世人总说情爱难解,实则亦难又真实亦非难,难不过是难在一字曰“求”,而不难则不难在一句“心心相印”。
说纪寒昭当真没有生气定然是假的,他喜欢她,是真真实实的那种喜欢,从神坛上被扯下,甘愿陪她堕入红尘。从前他们总说他是看得最明白的一个人,感情的事,说白了不过“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若是真看,约莫人人都看不出什么,不过是一副骨相罢了,还谈什么好颜色?可偏偏是看得通透的他,又偏偏相中了一副好骨相。
唐初杳,是有风骨的。
一个女子,有风情倒为其次,有风度也实属不易,但若是活得有风骨,到底有几分辛苦。
少年丧父,背井离乡,家里还有年迈的母亲同生病的外婆,她生活得实属不易。但也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不易的人,不愿意向权贵低头,哪怕是丢掉自己十分珍视的工作也要握紧自己的笔杆来讲真话。
讲真话,在这样一个世道,有多难能可贵。从古至今,多少侠义有风骨之人是不讲真话的?哪怕遭尽白眼,哪怕受尽屈辱,也要做堂堂正正的人。在他们眼中,为讲真话而受辱实则不是受辱,而为了一时利益却讲了违背自己良心的话才叫真正的受辱。
唐初杳就是这样,从殷氏,到动物贩子,她要讲真话,握紧笔杆,这是她的利剑,亦是当年顾西洲交给她的东西。
当年她初入行业,便瞧见许多为了利益见风使舵之人,完完全全的丢掉了作为一个媒体人该有的样子。在大学中学的知识,入职时曾读过的誓词,在他们眼中一概是不重要的。身为媒体人,就该讲真话做实事,而不是成为旁人操控的靶子,如若媒体人都在欺骗群众,那么群众还要媒体人做些什么呢?
当年顾西洲救她便是为了这一份担当与情怀,她很珍惜这份情怀,所以有多少个日日夜夜她拿着木质铅笔在写稿子,反反复复,言语犀利,若是没见过她的人,根本不可能想到这些言语会出自一个如此普通如此安静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