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初杳在挂断电话的那一刻,顿时松了一口气,之后就只剩下长久的寂静的落寞,这是一种很可怕的氛围,不叫顾影自怜,是另一种承受。
纪寒昭回头看她,她闭着眼,靠在枕头上,夕阳浅浅透过窗户散进房间,昏昏黄黄中夹着几分红,将生命分割成两半,一半是铁丝网遮不住的红,另一半是墨蓝色,像旋涡一样有着极端的蛊惑力,她的侧脸很柔和,阴影打不出攻击性,留下的是疲惫。这一刻,他只觉得,这个女孩子,活得实在太累了,不那么准确地去定义,恻隐之心在那一刻升起,构成了所有故事的开端,其实可以用“爱”这个字去广泛地概括。
他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一瞬间想到Lapis lazuli这个词,这其实是德语的讲法,他的第二语言,翻译过来叫天青石,一种很蓝很蓝的颜色,纯粹到不容他忽视,还有另一个词叫zeitlos,第四维度的时间,没有起始,要求他同在,那叫永恒。
他那时候还没有意识到,感情其实是一种本能,前脑岛是一见钟情,后脑岛是见色起意,很多人喜欢将后脑岛的欲望加以粉饰拿出来招摇撞骗,其实少的是一种共鸣,他在那一瞬间曾被她的举动狠狠地冲击过,以至于那个频率直接与平行世界的另一段故事重合。
他们同样都是孤独之人,只不过表达方式不同。就像海子曾写下一句诗——你说你孤独,就像很久以前长星照耀十三个州府。这是关乎孤独者的颜色,关上一盏灯,从此生命趋于安静,所有的色泽,都有看不清的光。
唐初杳转醒时分,天色已经渐渐暗下去,她下床的声音响起,壁灯感应,房间亮了起来,同一时刻,纪寒昭推开房门,手上拎着一件东西,她看清楚,发现是个蛋糕。
她没讲话,静静地看着他,纪寒昭将蛋糕盒打开,树莓慕斯,红色非常漂亮。
“今天太晚了,没有定制的蜡烛,就点六根,好吗?”
唐初杳愣了愣,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然后惊叹于此人良好的视力、听力以及记忆力,连今天是她24岁生日都推断出来了。
“那麻烦您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实不吃蛋糕也没关系的。”
“像你这个年纪,过生日不是应该很兴奋吗?”
“额……”唐初杳觉得自己可能已经老了,“我没有庆生的习惯……”
纪寒昭看着她,她的表情有些呆呆的,更多的应该讲是无措,尴尬地揉了揉头发。
恰巧,他也没有庆生的习惯。
“点蜡烛吧。”
烛光摇曳,黑色被拉开一条裂缝,延伸出一条直线。
“等等……”唐初杳尴尬地出声,“我……想拍个照。”
纪寒昭回头看她,然后后退一步,示意她继续。
“其实是发给我妈妈的,”她觉得不解释一下不太好,“她刚才打电话过来……您……也听到了吧。”
“嗯。”
唐初杳觉得自己简直在讲废话,他如果没听到怎么可能会去买蛋糕。
“不用用‘您’这个称谓,我叫纪寒昭。”
“哦,纪先生,今天谢谢您了……”哎呀妈呀,她又讲“您”了,此刻她脑子真的一片浆糊,突如其来一个陌生人,还给她过生日,实在有点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