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申在禾粟也失踪的时期,是有过这个猜测的,还是在众多推断中可能性最大的。然而现在……
英申又把禾粟也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被拐卖的可能性却是最小的。
第一,禾粟也虽然看上去娘气又虚弱,但肉体上却没有任何残疾,或者被虐待的地方;第二,禾粟也的精神也没有太大的问题——一般被拐卖的儿童,都不大会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算得上可以让他们自己痛苦一生的事。
所以大米怎么回事了呢?难道是看我这老头子陌生了,不值得信任,然后才迫不得已、被逼无奈、最终在良心的鞭打下诓了自己?
要是让禾粟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会微笑地赐面前的老不羞一个大嘴巴子。
以为自己真相了的英申委屈地瘪瘪嘴,再次擦擦不存在的眼泪,装模作样的吸吸鼻子——关键是还发出了声音!
哦,天呐!这个肮脏的老头太丢人了!——来自还在当空气的英琛。
“人贩子倒也算不上……”禾粟也回答,毕竟不良系统想让我跟着他做事,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过,英叔叔这么喜欢演戏,为什么不做演员,而是警察呢?”
“当然是因为我心系天下啊!”英申骄傲的展现出自己手臂上的肌肉,“还有无与伦比的强壮!”
“算了吧老爸,还不是因为演技差,在考试的时候被刷了下来。”英琛笑嘻嘻的插嘴。
“瞎说!”英申试图挽回支离破碎的面子,“只是受不了好友的央求,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他上同一个大学而已!”
“哦——?是这样啊,老爸你可真伟大。”英琛调侃着。
英申的面子更挂不住了,“臭小子,不是说当要空气的嘛!”
“只是在——”
“‘好友’——是指我父亲吗?”还没等英琛说完,禾粟也就冷不丁的问道。
于是英琛就不蹦哒了,再次变身为空气。
英申怔愣,沉默了半秒,没有回答,反而用手捅了捅英琛,说:“臭小子,杵在这儿干嘛?难道你今天不工作啊。”
英琛瞬间反应过来,他先是瞥了瞥禾粟也——并没有被忽视的恼怒,然后才狐疑地看着英申,“当然是工作的……不过老爸你问这个干什么?”
英琛当然知道他那个混蛋老爸想让他干什么——无非是想让他离开。但是为什么?简直太可疑了。他想,我必须得留下来,否则会出事——又一次的直觉。
英申无奈的看着英琛,莫名的松了一口气,“臭小子,白长这么大,竟然不听你老爸的话了。”
却也没让他离开了。
“大米不要在意哈,至于好友呢,确实是你父亲。”他向禾粟也道着歉。
“不在意。”禾粟也笑了起来,颇有些意味深长。
英申也笑:“话说那时候啊,你英叔叔我差点就当上演员啦,都是你老爸的错!不然我现在有可能就是大牌的老戏骨了呢!”
“是吗。”禾粟也敷衍的附和着。
“可使劲的吹牛吧!”英琛在一旁不停的挖苦着。他虽惊讶于禾粟也的老爸是他老爸的好友,但这时却明智的没有追问。
“臭小子!”
——于是关于禾粟也为什么失踪、失踪时做了什么,就这么有意无意的被岔开了。
*
已而夕阳在山。
这时候病房里只剩下禾粟也和英申——至于英琛,早就被赶回去工作去了。
“英琛是英叔叔的儿子?”禾粟也懒懒的躺在床上,英申则一反常态的站在窗边。
“那混小子确实是我儿子。”
“是这样吗?”禾粟也皮笑肉不笑的表示:“意外的讨人厌呢。”
“哼,”英申嫌弃的摆手,“那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和我作对,都不晓得把他老爸身上金光闪闪的优点学一学,一点都没你乖巧。”
说完又不知怎的,他又抽风了似的感慨:“其实……其实你们小时候倒也见过,就是太小了。”
“可能吧,”禾粟也无聊的打着哈切,“不过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在小时候和英琛见过面?——没有印象。但对英琛这个人,仔细想想,还是有些记忆的。
英申所说的见过,大概是在自己还没记事的时候。至于为什么还会有印象,那就得归功于我的母亲了呀,她老人家可是经常念叨英琛呢。从而导致之前有那么些熟悉,然后……随口向那两个警察提了提吧。
“唉!”英申老成的摇摇头,作忧郁状,“人活在这世上,怎么能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
说到这,英申顿了顿,似在追忆着什么。随即又挤眉弄眼的对禾粟也说:“英琛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禾粟也装傻。
“当然是做个朋友啦!”
英申有些兴奋的说:“大米你看,我家那臭小子虽然有些死板,但耐不住他好相处啊。整个人呆萌呆——啊呸,是单纯单纯的,心地还善良…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最重要的是阿琛他脑子好呀,不仅智商高,情商也高。”
“要是大米你想做什么事了,或者遇到什么困难了,阿琛也能帮衬帮衬,甚至当你有碰上什么喜欢的人了,他还能帮你泡泡妞……啊不是,出谋划策一番对不对?”
英申说到最后,还贼兮兮的笑了起来。
禾粟也没兴趣地瞥了英申一眼,“英叔叔的意思是,我的智商不及英琛,情商也不及他——以至于到最后需要他的帮忙?”
然后看着正手忙脚乱的解释的英申,又微笑道,“其实英叔叔说错了一点,英琛最重要的不是‘脑子好’,而是性格吧。”
待人温柔,但是我还是讨厌他。
英申怔愣,又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差点就把护士给引来。
“小子聪明啊!你说的是温柔吧?对,就是温柔!火眼金睛的,一下子就看穿了英琛的本质!”
英申还算是青年人,这一笑,这一吼,简直豪迈的不得了。可以看出来,现在他是非常的愉悦,但莫名的,又多出几分伤感。
……“你的母亲也是温柔的。”
禾粟也瞬间不笑了,皱起眉来,道:“我以为你不会提起她,我能感觉到,你一直在避免谈起她。”
“怎么会呢?我和你父母可是一起长大的、最好的朋友啊!”
“真的吗?”禾粟也嗤之以鼻:“那为什么在她死前最后一刻,你没来看她;不管是父亲,还是妈妈的葬礼,你都没来参加。自我父亲死后,你就再也不来我家拜访了呢,记得以前英叔叔可是经常来呢!”
枉我妈妈一直提起你们。
“我只是……”只是什么?只是没那个脸去吗?英申哑口无言。
禾粟也冷哼一声,也不继续追问。
这个混蛋聊什么不好,非得聊起妈妈——他什么都可以提起,就是不应该提起她!
那么温柔,那么温柔的妈妈就那样、那样痛苦的……死去了!不管是迁怒也好,误会也罢,他都有一部分责任……
禾粟也的眼睛甚至泛起了血丝。有另一道声音在耳边炸响:是他,就是他!都是他的错!要不然母亲也不会那样凄惨的离去!甚至不会……
!!!
禾粟也顿然惊醒。
失态了。他第一时间想对英申这样说,却发现英申一直羞愧地低着头,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状况。
自己怎么了?禾粟也无力地垂下头,沉默着,思考着。
“其实也没关系,英叔叔,毕竟也不是你的错。而且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再提起来也怪不好意思的。”
然后,禾粟也便看到英申要感动哭了似的看着他——其实眼泪已经溢满了眼眶。
这个老不羞,禾粟也无奈地抽抽嘴。
“感觉和你母亲真像啊!”英申感慨道。
“哪里像?性格?”
“不,是外貌。”
“……但是,”禾粟也不解,“我应该更像父亲才对。”
“可是你超‘娘’啊!”英申嘲笑地说,“留着长发,还梳着跟你母亲一样的马尾辫。”
“真不巧,我是为了纪念妈妈。”
“纪念啊……”英申又在回忆了,周身散发着一种不属于他的文艺气息。
“我得走了。”英申说。
“去哪?”
“……你管那么多干嘛?”
禾粟也已经穿戴好了,站在英申前面,“是给我妈妈扫墓的吧?但是你知道她的墓在哪吗?”
英申自从秦怜死后,九年来就没给去过她的墓,葬礼也没有参加,当然不知道在哪。但是——
“我可以查呀。”
禾粟也回眸一笑,威胁道:“你敢查。”
于是英申只能叹息:“真霸道,简直跟你爸一个性子!不过你小子怎么知道我要给你母亲扫墓?”
“你的表情告诉我的。”
聪明的小伙简直惹不起,英申无奈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