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麻对我的红衣一路冷嘲热讽,直到与林云霁碰面才止了嘲讽,转而笑道:“我认得这个姐姐!”
林云霁诧异,我也诧异,问她:“你怎么认得她?”
她解释道:“前几日她来过府里,不过我在屋内她在屋外,她没看见我,不过我看见了她!”
“屋内?”朱维一顿悟般长哦一声,拍掌大笑道:“哦!我明白了!许大哥你退婚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你明白个屁!”我和林云霁同时给他一记爆栗,“看清楚她还没及笄!”
朱维一对突如其来的拳头极为不满,眼中噙泪撇嘴道:“那她到底是谁啊?”
滇麻食指绕发梢脱口而出:“内人咯!”
我们三人皆是一愣,只是脸色各有不同。朱维一面带惊喜,林云霁呆滞,而我则是手足无措受前两人审视,小祖宗还是小祖宗!滇麻得逞呲牙笑道:“我居侯府运筹帷幄,为侯爷算账献计,侯爷则采纳建议付之行动,决胜千里,自然算得上他主外我主内!你说是吧,行人哥哥?”
“对!”我见滇麻松口连忙解释,“她其实是我的门客,此行也是想得她帮助。”
“门客?”朱维一夸张笑道:“许大哥,这小丫头是门客?”
滇麻道:“小丫头我韦编三绝,满腹经纶,虽不敢称赤乌学贯内外第一人,但自觉当个无脑胖子的先生还是当的起。”
“你……”朱维一闻言伸手要捉捉窜到我身后的滇麻,却被林云霁提着耳朵拎了回去,“行了!自己没文化还要质疑别人有文化。”
林云霁拎着朱维一走在前面,叮嘱我们此行不能暴露真实身份,要谨言慎行,切记不可伤任何一人。
朱维一纳闷问为何不能表明身份,“若知长公主到谁还敢造次?”
滇麻对朱维一避之不及,称傻会传染。她赖在我身边斜睨朱维一道:“书生善辩,最为难缠。一个是赤乌长公主,一个是平定西凉战乱的功臣宁侯,皆是赤乌朝廷中流砥柱,要是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事情会更麻烦。而且此行不许你们动武没说不许他们动武,吵急了万一打起来都冲着长公主去,长公主有个好歹我负责?你负责?”
林云霁点头,“对!正如她所说。所以我假扮男装,又戴了文冠。若有人问及,只能说在朝中任小小文职。”
不知是不是错觉,自出京畿后林云霁始终与我保持一定距离,朱维一横在我们中间,也很难与她搭话。
朱维一路来对我们献殷勤讨好,吃食住行他全权包办,肉糜马车不比在宫中差。并且每过一城总要弄来一些新鲜玩意以博林云霁一笑,不过那些新奇玩意儿大部分在送到林云霁手中前就会被我抹杀。
就这样我们刚入犍为属国的那个下午,朱维一两袖清风,宣布自己一路大公无私而来已经为我们散尽了自己的盘缠。
一路奢靡挥霍而来,能坚持到这里朱维一的钱袋也尽力了。此时薄暮冥冥,夜幕将近,得在天黑尽前入城安顿下来。
我伸手摸索自己的钱袋,可什么都没有,就连玉坠饰物都没摸出一件。朱维一惊呼道:“莫不是遭了贼?”
我们四人同行,八只眼睛,哪有贼那么大胆?而且就算有大胆贼人觊觎我钱袋,我此身精干,窄袖收腰,他若下手总会被我发觉……衣服?我想起来了!临行前我换了衣服,而钱袋恰巧被裹在那身衣服里!
这次轮到滇麻惊呼,道:“行人哥哥,你这几日就完全没有动过钱袋?”
“……”
一路而来所有花销都被朱维一包揽,完全没有想到过自己的钱袋。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两个女孩了!
我刚想开口问滇麻,又想到她日日赖在我家蹭吃蹭喝,她有钱无异于路边乞人身携玛瑙白玉琉璃带。只有林云霁了,我干笑两声,问道:“丫头,你有没有带钱袋?”
林云霁抱臂撇开眼久久才开口,道:“本公主……我从没自己带过钱袋……”
“……”
好悔!如果当时没扔朱维一送给林云霁的小玩意儿,现在一定能换不少钱……
看来我们今夜只能栖身野外,以野果充饥了。林云霁听说栖身野外略显兴奋,率先拾柴架火,朱维一被林云霁熟练的野外生存技能惊得目瞪口呆。
滇麻对朱维一冷眼道:“趁天没黑还不快去采野果?在这杵着等行人哥哥还是长公主去摘?”
朱维一被责骂后缩着脑袋入林,滇麻称去寻柴火也去了别处。林云霁抱来一些干柴生火,很快有火花生出,火焰不一会儿便噼里啪啦逐渐升高,变大,在冥冥暮光中再生出一片红光。
西边山头仅剩一丝绯红,夜幕占据了大半苍穹,性急的星星同半月一起在蓝黑夜幕中泛着清光。远处山林如墨,只能看出轮廓,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有小溪流动,我和林云霁一同去溪边打水。溪水清澈如镜,只是溪水太小,映不出天空全貌。
溪水声哗啦,风吹树叶也是,我们二人蹲在河边,只觉莫名心安。
抛却烦忧,不念琐事,此时如此温柔,风温柔,鸟鸣温柔,溪水温柔,就连她看向我时,亦是温柔。
“滇麻是个聪敏的姑娘。”她忽然说道。
“嗯,机灵到让我头疼。不过可能正是如此,她父母才敢让她一个人出远门,或许是觉得没什么人能骗得了她吧!”
她点头算作回应,我轻拨动溪水,问道:“官场险恶,你何必参政?”
她答:“朝中局势于父皇皇兄不利,便是于我不利。”
“你……你们有我,谁若对你们不利,我便杀谁。别忘了,这江山能打下来,也有我们许氏功劳!”
她笑道:“初见时你还是燕雀……你呀!还是安心领兵吧!朝堂之事皇兄比你精多了!以你的莽撞性子,被人捅了刀子还嫌别人刀钝!”
“你这是旁敲侧击地说我是无谋莽夫吧?”我轻弹她额头,又掬一把水,道:“过来!给你看个东西,算作礼尚往来!”
她将信将疑凑近,我摊开手,溪水在我手中同平镜般如实映出夜空,如同我掬一把星河在手中赠予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