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乾请了假,因为程士谦要去邯郸一趟,必须带上他。
和邯郸的合同已经到期一个多月了,但是邯郸方面依然没有续签的意思,程士谦开始着急。几次跟李老板沟通,李老板都是说公司那边没有招标,自己也很着急,但是没有办法,程士谦认为不是这样,一定是李老板那里有猫腻,所以刚过罢年上班,程士谦便急不可耐的要去邯郸一趟。
程士谦带着程乾,带着烟酒急匆匆赶到邯郸。他们这次来到邯郸,事先并没有告知李老板,而是直接联系了段正,虽然已经供货一年,但是从业务上来说,段正和程士谦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因为李老板的存在,两个人中间还是有一些阻隔。
段正从程士谦的话中听出来了他的担忧和对李老板的不信任,段正明确地告诉程士谦,一六年的招标确实没有开始,可能还要等一个月左右,因为去年环保查的严,公司也限制了产量,导致仓库有不少存货。
这下,程士谦放心了,但是总不能白跑一趟,他想请段经理吃个饭,把这个意思告诉了段正。段正没有直接接受,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告诉程士谦,中间有个李老板,没有他在场,有些话不好说。程士谦也听出了段正的意思,索性直接跟李老板联系,告诉他自己出差经过邯郸,几个兄弟一块吃个饭,也没有准备什么礼物,拿了些烟酒大家分一下。李老板愉快的接受了,然后通知段正和冯立军,到程士谦订好的酒店见面。
程乾在门口迎接即将到来的李老板,段正和冯立军五点半下班。所以先到的是李老板,程乾看到李老板从车里下来,车已经换成了奥迪,李老板也看到了程乾。
“李叔,快里面请,我爸在里面等着呢。”
“贤侄辛苦了,”李老板到里面,看到了程士谦。
“程哥,老弟这次可要怪你了,虽说出差经过邯郸,但是最起码要提前打个招呼,好让做弟弟招待你。”
程士谦忙走向李老板,“也是临时决定,跟兄弟们见个面,吃个饭。”
“段叔,冯叔,里边请,”两个人听到程乾跟段正和冯立军打招呼,也向门口看去,段正和冯立军已经向这边走来了。
“段经理,冯工,过年好呀,来来,坐坐。”
几个人都坐下,相互问好,说话,程乾拿出酒,给每个人倒酒,服务员在上菜。
程士谦先端起酒,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喝下第一个,然后第二个,一连敬了三个酒,只字未提合同的事。
李老板有点坐不住了,“程哥,你之前打电话问合同的事,今天段经理在,你可以问问老段,确实是公司还没有招标。”
“既然说到招标的事情,我说一下情况,是这样的,去年进入冬天以来,环保查得紧,公司也被限产,所以有了库存,公司打算消化一下库存,然后再进行招标。”
“听到没,程哥,我就说是公司没有招标,再说,咱的产品质量过关,即使再招标,肯定还是咱中标,是吧,老段。”用胳膊肘顶一下段正。
“只要有利于公司,”段正说到。
程士谦点点头,“弟兄们做事,我放心,今天不谈工作,放开喝酒放开吃,一会我车里有些礼物,哥几个记着拿着,认识这么久,没有过什么表示,过年了,合作一年了,再不做表示,就有点失礼了。”
“哪里哪里,都是兄弟,”几个人笑着说。
吃过饭,程乾忙到外面把东西拿出来,段正和冯立军可能故意骑的电瓶车,程乾就把一箱酒一条烟放到脚踏上,程士谦和李老板在后面说这话。
送别段正和冯立军,程士谦示意李老板打开车,让程乾把东西搬到车上,李老板一边说不用一边打开了后备箱。
“老弟,你可要注意呀,要不你先打车回去,明天再来开车,酒后开车太危险。”
“程哥,你放心,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叫个代驾。”程乾开车,程士谦坐在副驾驶,和李老板打招呼后两人向下榻酒店驶去。
这次邯郸之行,程士谦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下来。两个人美美地睡了一个好觉,上午十点,离开酒店返程,在高速服务区吃了午饭。程士谦让程乾开车,吃过饭自己总是会犯困,就把副驾驶座位放平,一会就呼噜呼噜睡着了。
一开始,程乾放着音乐开着车,看到副驾驶的程士谦已然睡熟,就关掉了音乐。拿起手机玩起了微信,开车时,只有程士谦睡着了他才敢拿起手机,如果程士谦醒着,他是绝对不敢的。
因为关掉了音乐,又是中午刚过,路上车并不多,所以人容易犯困,程乾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程乾听到有一条微信信息,低头拿手机,看过信息,把手机放下,抬头看前方,一辆满载木材的大卡车上,一根木头突然掉了下来,眼看就要击中挡风玻璃,程乾情急之下猛地向左打方向盘,高速的车辆瞬间驶去控制,重重撞上了中间的隔离带。
剧烈的晃动加上巨大的响声惊醒了程士谦,但是没有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随即而来的是激烈的疼痛。
在程士谦眼前的是破碎的隔离带和撞烂的车头,车内安全气囊全部打开了,主驾上,程乾的头深深埋在气囊里。程士谦想要起来,看看程乾怎么样了,但是他使出全身力气,发现自己被卡在了里面,同时他觉得右腿疼痛无比,并且在流血。
“程乾,程乾,”程士谦大叫,用手去推程乾,可是程乾并没有回应,也没有动。程士谦一边叫着程乾,一边找手机,可是整个驾驶室内一片狼藉,任他怎么也找不到手机。
程士谦心里很慌,甚至感到一丝丝绝望,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可能是真正遇到生死的时刻,人才有这种感觉。但是一想到死,程士谦就暂时来了动力,我不能死,我打拼这么多年,我不能死,程乾也不能有事。但是慢慢的,程士谦昏了过去。
“爸,爸,”在医院的病房里,程乾在叫程士谦。
原来在程士谦昏过去后没多长时间,就有人报了警,高速交警接到报警电话后第一时间联系了120,由于事故地点已经在A市地界内,所以交警和救护车都很快赶到事故现场。
程乾受到剧烈撞击晕了过去,但是并没有受伤,程士谦在副驾驶,导致右腿被重压,大量失血昏了过去,幸好救护车及时感到,不然肯定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
“爸,爸”程乾在叫着程士谦,一肚子歉意。
“程乾,我们这是在哪儿?”程士谦醒了。
“爸,我们在医院呢。”
“你没事吧?”程士谦问程乾,可怜天下父母心。
程乾哭了,哭的很伤心,“爸,我没事,没事。”
“没事就好,哭什么哭,我当时叫你,一直叫不醒你,...现在没事就好。”
“士谦。”
“爸。”
门口传来了妻子和女儿女婿的声音,一个个带着哭声。
“士谦,你没事吧?”
“程乾,爸怎么样?”
“医生说需要截肢。”
程乾哭的更厉害了,他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从他记事到现在,所有的事情他都不用考虑后果,程士谦全部买单,但是现在这样的事情,程乾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当程乾醒过来,接受检查无碍后,当听到医生说程士谦需要截肢时,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妈妈,然后妈妈叫了徐旭和程芸,这才有了刚刚的一幕。
程士谦听到程乾说出“截肢”两个字时,着实吃了一惊,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
“我悔不听林工的话呀,”程士谦很悔恨,但是事已至此,他还是看得开的,“截就截吧,不就是少一条腿吗?”
一旁的程乾哭哭啼啼,“程乾,不要哭,事情来了,哭有用吗?”
医务人员过来让家属签字,尽快进行手术。程芸签了字,程士谦被推进了手术室。
虽然被实施了麻醉,但是程士谦并没有失去意识,整个过程他都看的很清楚,截肢从膝盖往上五公分处下刀,主刀医生经验很丰富,整个过程很快。程士谦并没有感觉到一点疼痛,并且意识非常清醒,做完后还没有忘记对医生说一声谢谢。
家人跟在护士后面将程士谦转移到监护病房,告知家人需要监护24小时,在这短时间内,是不允许家人探望的,但是可以有人留在这里,以备不时之需。
程乾妈妈让大家都回了,自己一个人留在医院,徐旭和程芸回公司,程乾直接回家了,今天发生的事情,把他吓坏了,他需要平复一段时间,并且现在的程乾很自责,正是因为自己的大意,才造成了父亲的一条腿没有了。
但是程乾真正害怕的是,如果这件事情爸爸对自己过于不满,将公司交给姐夫,并且如果爸爸从超诺嘉德召回自己,这对自己才是最大的打击。
林嘉木是在程士谦出事两天后知道的,因为马上要元宵节放假,但是一连几天都没有见到程士谦,再加上程士谦很上心的项目就快做好了,林嘉木需要跟他汇报工作,但是却见不到他人,就向程芸询问,令他吃惊的是,原来程士谦出了车祸。
明天就是元宵节,林嘉木决定到医院去看望程士谦。林嘉木买了水果,直接到病房里,此时只有程士谦和妻子在,看到林嘉木进来,程士谦有些吃惊。
“小林,你怎么来了?跟他们说过,不要惊动公司员工的。”
妻子接过水果,让林嘉木坐下,林嘉木拉过凳子坐到程士谦床前。
“程总,我应该早点来看你,可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小林啊,这次事情本可以避免,都怪我没有听你的劝告,非要亲自去邯郸一趟。”程士谦也感到很后悔。
“程总,没有说服您也有我的不对,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您还是要乐观面对,公司的事情你放心就好。”
“你去食堂买饭吧,”程士谦对妻子说,许芳拿着餐具出去了。
“小林,事发突然,有很多事情我都没有考虑过,你虽然来公司时间不是最长的,但是也不短了,更为重要的是你的眼光和对事情的预见性很好,你觉得徐旭和程乾谁更适合领导公司。”
林嘉木没有想到程士谦会突然问自己这样的问题,虽然自己之前想过这样的事情,但是却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徐旭沉稳,并且在公司人缘很好,并且对公司的贡献有目共睹;可是程乾必定是程士谦一直想要,并且也是在一直在扶植的,即使他一次次做出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但是林嘉木知道程乾的优点,管理还是很有一套的,只是他现在还没有踏实下来,总是三分钟热度,缺少一种魄力。
“程总,您突然问我这件事情,我是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并且我觉得这次事故不至于使您退居,如果此时选择他们两个之中的一个接管公司,我真的不能妄下结论,也没有资格谈论这件事,我只是希望您尽快康复,依然可以带我们向前走。”
“好吧,今天不说这个了,”看到妻子带着东西进来,程士谦终止了刚刚的话题。
看到阿姨端着饭菜过来,林嘉木站了起来,“程总,您好好休养,时间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那好,你回吧,天冷,路上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