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攸明知理亏,却也不退让,迎着蔡翛怒斥道:“你蛊惑圣上西巡,已是下策;自去西北募兵更是图谋不轨,不知凶险!我救了你一命,你不领情,反倒处处坏我大事!你这畜生还敢来指责于我?”
兄弟二人互不相让,越吵越凶,甚至几将动手。随行的家人连忙劝解,二人也不罢休。正当此时,又有一人闯了进来,正是那蔡京的幼子蔡絛。一进来便也指着蔡攸的鼻子骂道:
“你这畜生!几次三番向太上告我的罪,竟劝请太上杀我!你陷害自家弟弟已是猪狗不如,竟然连爹爹也敢暗算!你不去死,还敢前来!今日我便代爹爹打死你这个孽障!”
蔡絛骂着便上前与蔡攸厮打,随行的家人一时劝解不开。这蔡絛是蔡京的最小儿子,才三十岁,比他大哥蔡攸年少十几岁,但也未占上风。只因那蔡攸没什么才华,多凭着些斗鸡走狗、跑马踢球、演戏扮丑的伎俩,讨得太上欢心,身子骨倒也灵便。
蔡翛先前还在叫骂,此时见兄弟两个厮打在一起,也不插手,在一旁煽风点火,坐视其两败俱伤,但并未看到想要的结果。因为正在两人厮打之时,又进来一人,却是蔡京第七子蔡修。
蔡修进来之后,到打斗的兄弟身边东拉西扯几下,便将扭打在一团的两人分开,显然是有些手段在身的。兄弟们知道蔡修的本事,也就不再打了。
蔡修冲着三位兄弟怒道:“如今已到了何等时候,你们还是这般不济!真的都要作死不成?你们若要作死,就请到别处去,别在这里让爹爹望见生气!”
蔡京的儿子当中,除了几个早死的,这第七子蔡修略习武艺,也很少与其他兄弟争权夺利,他这一动怒出手,打架的兄弟也就暂且消停了。蔡修却不是这两日才赶来的,他是最早陪护着蔡京南下的儿子,虽然也住在驿馆里面,但始终观察外面动静,两位家兄先后赶到,早都被他望见了。
此时,细心观察动静的又岂止蔡修一人呢。随行管护蔡京迁徙的官员,修武郎赵康,也是不敢疏忽。更有一位紫袍男子和一位葛衫女子,各自在不同方位留心观察,将这一带的动静悉数看在眼里。
蔡翛见两位兄弟打架被七弟拆散之后,得知蔡京住在驿馆,便前去拜见。蔡京虽是不愿搭理,但也不像对长子蔡攸那般怨恨,于是容许他进来。
蔡翛进前跪拜,向他爹爹问安。蔡京躺在床上斜眼看了他一下,抬手示意他起来说话,旋即又闭上了眼睛。蔡翛起身坐定,也没什么好话,把先前蔡攸和蔡絛打架的事情说了。蔡京听了脸色难看。
蔡翛接着尽说些蔡攸如何陷害他,如何连自己爹爹也都算计。一边说话,一边将目光尽数落在他爹爹身边的三个美貌姬妾身上。
三个美人也不怪罪他无礼,为蔡京推拿按摩,端汤喂果,娇声细语,尽将那媚态在蔡翛面前显露。
蔡翛的一通挑拨,又使得蔡京生气动怒,咳嗽咒骂。三位美人忙为蔡京抚胸捶背,递茶送水,柔声劝慰。柳腰香身直在那蔡翛眼前撩动,直教他一时看得呆了。
蔡京忍着怒气问道:“不知现下战事如何?”
蔡翛答道:“传闻太原仍未解围,前去救援的援兵都败了,种师中阵亡,李纲落职。”
蔡京又问:“是战是和,朝中可有定夺?”
蔡翛答道:“种家兄弟和那李纲的下场,爹爹还看不出吗?”
蔡京沉默半响,说了句:“不知太上可好!”
蔡翛默然。一时都没什么话说,蔡京便叫蔡翛退下了。
蔡翛走不多时,蔡絛又来问安。蔡絛是蔡京最小的儿子,一直最受蔡京宠爱,所以自从三天前追赶上蔡京,蔡京便也允许他同路伴行。蔡絛每天至少早晚都来蔡京屋里问安。
其实早在两年多前,蔡京还大权在握,领三省事的时候,以自己年高为由,将事情都交由蔡絛办理。大小事情代替蔡京裁决,并且代替蔡京入奏。每次入朝,侍从以下的人都作揖相应,窃窃私语。堂吏数十人,抱着案卷在后面跟从,好不威风。于是他就更加恣意妄为,窃弄权柄。连他长兄蔡攸也妒忌他,向皇上揭发他的罪行,请求诛杀他,所幸只是被贬逐。
正因常在蔡京身边代其做事,与蔡京的三位爱姬早就暧昧。此次他又赶上来与蔡京同路,这三位美人心里自然是高兴。
到屋里问安之后,少不了提起他与长兄蔡攸打架之事。也许是蔡京受得多了,这次倒也没有多大冲动,将怒气层层地憋在肚里。
傍晚,蔡修也到他爹爹房里问安。驿馆和客栈之间,蔡家的人来来往往,都被那紫袍男子和葛衫女子看得清楚,只是这两人并非同伙,未曾相识。那紫袍男子来自所谓的义牲堂,数天前从灵璧镇北山破庙出来的四人当中,便有他一个。
入夜,葛衣女子飞身上了驿馆墙边的一颗大树,向蔡京的房里张望。隔着窗帘,模糊看不清景象。正欲跳入院中,恰巧又有人来。三个人,一人提着灯笼,一人便是蔡攸。门口的驿卒查问一番,便放三人进了院子。
蔡攸三人正向着蔡京的房前走去,却被旁边一间屋里出来的两个厢兵拦住。两人正要盘问,又出来一人,是管押官赵康。得知是蔡京的长子蔡攸,便吩咐不必查问了,打个招呼回了屋子。
葛衫女子在树上看在眼里,心知若要接近那老贼而不惊动旁人,看来不易。便伏在树上暗自察看,却见那蔡攸走到蔡京房前并不进屋,鬼鬼祟祟蹭到窗前从缝隙往里面窥视。刚过饭时,尚未就寝,三个爱姬都在屋子里陪着蔡京。两个推拿按摩的,另一个想弹琴唱曲,但这一路上蔡京心情愈来愈差,不允许弹唱了。
怕见人,白天连屋子都很少出,蔡京此时起身走向屋外,想在夜色下出去透透气。爱姬连忙为他披上披风,左右扶持着跟了出来。蔡攸见此情形,急忙回身站定,应在门外。蔡京一出门便撞见逆子蔡攸,先是一愣,忍着不发作。狠狠地瞪了蔡攸一眼,望着夜色冷冷问道:“你来作甚?”
蔡攸下拜,说道:“我奏请圣上前来侍候爹爹,得到恩准。”
蔡京无力理他,望了望夜空,怅然于院中散步。蔡攸迈着小步恭敬尾随其后,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眼睛却总是落在他爹爹的三位爱姬身上。那三位美人,也时不时的用媚眼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