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李兴财为什么要杀死李祥呢?他的动机是什么?”贝小艺冷静下来。
“这个……,自然是因为李祥知道了他和凤姐的奸情。李祥是个傻子,吃饱喝足以后难免会口无遮拦的到处宣扬。今年是换届年,上级部门对党员干部的违纪违法的一直保持高压态势,如果被纪委发现,李兴财的书记这顶乌纱帽就到头了。为了保住书记的位置,权欲旺盛的李兴财杀人的动机就成立了。”
“这种桃色新闻知道的人很多,为什么单单要选择一个傻子下手呢?”贝小艺疑问。
“村……民中知情人当然还有,应该很多,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但谁会去乱说呢?大家可不是傻子,和财势两旺的书记作对有什么好处呢?一般人的心态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李祥就不同了,是一个智商短缺的光棍汉,没人会在乎他,他唯一的亲哥嫂都没拿他当回事。一个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傻子死了就死了,谁会去追究为他操心。”窦立勇分析。
“他的动机可能不止这一点,李祥平时常在李兴财家吃喝进出,说不定还发现了李兴财其它不为人知的秘密。”古玳说完转头看着辛大明。
辛大明点头表示同意。
“辛队,你能完整的说说对这个案子的推理过程吗?”古玳说。现在对于古玳来说,李兴财是真正的凶手这个结果并不重要,他作案的过程辛队已经描述的非常清晰,他最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在掌握了同样线索的情况下,辛队却能最终揭开案件的真相。
贝小艺似乎有些不满的口气说:“辛队有一个法宝叫做‘深挖线索’,可是我觉得辛队有‘特异功能’。”
这次辛大明呵呵笑了,他明白古玳他们的想法,于是说道,“一个案件的推理确实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就李祥遇害案来说,我一接到到案情简报就有了这样的看法:这个案子有点意思,一是被害人是个傻子,二是发生在大年夜。”
“如果是个普通人遇害我们可以从他的社会背景、职业特点、社会关系等等方面入手,进而找到作案的动机,然后层层剥茧,最终揭开谜底,人毕竟不是生活在真空里。”
“大年夜发生命案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我经历过大年夜的案子至少3起,非常正常。但是当这两点连在一起的时候,这个案子就显得有些微妙。”
“等到我们勘验了现场,我把这一切都连在一起,这件案子与众不同的想法更加坚定。”
“你们看,时间发生大年夜里,地点白雪覆盖的原野,遍地石子的坟头,被害人一个傻子智力低下人际背景简单,现场痕迹清晰明了,就像一个一眼都能看透的棋谱摆在那儿。”
“心理学中有个墨菲定律,有一条是这样说:任何事物都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所以那时我的心里就产生了一个基本的想法:这个案子要么简单的透明,要么就是前所未有的曲折迷离。不过我没有说出来,毕竟我们还没开始着手调查嘛!”辛大明自己笑了笑。
古玳暗暗惭愧,自己就是按照辛队说的第一个思路来的,原来辛队潜意识里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
贝小艺想怪不得找到李立银的有偷盗的嫌疑后,并不马上调查李立银,而是让我和古玳走访群众,查找更多的线索。后来给古玳“跑龙套”,都是基于他认为这个案子非常复杂的考虑。
“第一次勘验现场,就只有雪地上清晰的四行足迹和一个被害人,后来经过分析推理取证,李立银偷猪追猪误杀李祥的真相揭开,他的血衣、鞋子、打死李祥的坝石凶器及上面的指纹,证据就明明白白的摆在这儿,就是一个简单到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的案子。”
“可我总觉得事情不对劲,但问题出在哪儿呢?发现北路南侧的骷髅脚印之前,我又一次仔细过滤了我们掌握的线索,发现了这个案子暗藏的端倪。”
原来在辛队的眼里破获李立银案竟然毫不费力。贝小艺越想越觉得辛队太神,但是她说,“发现骷髅脚印之前,现场只有四行足迹一个被害人,并没有让人觉得案子错综复杂的地方啊。”
辛大明非常平静,“线索当然还是那些线索,我只是重新对其中两个细节进行了审视。”
“一是为什么李祥深夜探坟在坟头上要脱掉棉袄?我们原来认为醉酒的人身体发热会脱掉衣服,大家仔细想一想,深度醉酒的人是这样吗?他们一般是昏昏欲睡,对冷暖的感知近乎麻木,大年夜那晚的气温零下10多度,李祥又是光身子穿棉袄上下透风,他能热到什么程度会自己脱下棉袄呢?”
“最重要的是现实生活中你们见过深度醉酒的醉汉会自己脱掉衣服去睡觉的吗?没有!醉汉躺在街上的,趴到绿化带里的,不管在哪儿的吧,都是穿着衣服醉的不醒人事,他们不会给自己脱衣服,个别脱衣服的那是在未深醉以前耍酒疯的。总之深度醉酒的人不会脱掉自己的衣服!况且在零下10度的情况下,所以李祥的衣服不是他自己脱掉的!”
“另一个细节是他右肋下的淤青,原来我们想当然的以为是李祥醉酒倒地翻身被尖厉石片咯伤,但人一般翻身都有胳膊挡着,被咯伤背部,胸部都有可能,肋部的几率不大,那么这块淤青的伤痕就是人为的。”
“基于这两个细节你想到案发现场还有另一个人?而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凶手!”古玳仔细分析辛队的思路。
“是这样!”辛队继续,“听了你们去派出所的汇报,看了片警小张送去的卷宗以后,对于李立银这个人我是这样想的,他虽然面貌凶恶,经常偷鸡摸狗,打架斗殴,但要说杀人,他绝对不敢。”
“李立银曾被拘留过,杀人偿命的道理他比谁都清楚,偷猪和杀人是两码事。我肯定的说如果李立银知道杀猪时现场坟头上趴着的人是李祥,他绝对不会去杀人。”
“他完全可以通过小恩小惠的方式封住李祥的口,比如管顿酒饭,送他点猪肉等等,所以李祥被抓后,我就想到李立银不可能是真正的凶手,即使是他杀死的李祥,其中必定另有隐情。”
“这个……,庄里庄乡的,李祥在人们心里份量即使可有可无,因为发现偷猪被杀也不可能!是这个道理!”窦立勇想到了这个道理。
听辛队继续说道:“我反复推演了李立银杀害李祥的情境。当时的情形下,天黑风急,只有雪映的微光,到处隐隐绰绰,风从坝石堆的缝隙传过的怪声不时传来,李立银全神贯注的用坝石砸猪,忽然从坟头上慢慢出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隐约听到含糊不清的喊着‘二叔’。”
“李立银偷猪本来就做贼心虚,猛听到这个黑乎乎的东西还会说话,那些关于‘守护神’的恐怖说法立刻充满全身。”
“出于自保的心理使李立银恶念横生,惊恐万分的情绪中打死了李祥。而他的注意力会全部集中在这个‘东西’上,这样现场是否还有别的人李立银根本看不到。基于以上这些分析,关于李立银杀人案背后藏着一个真凶的推理就成立了!”
辛队观察之敏锐,思虑之独特,让古玳深深的折服,就像一个自来水管的拐角,看着水经过拐角改变了方向,其实仔细一看这个拐角原来是个三通,完全可以让水通向另一个方向。
线索本身没有问题,而是自己的思维让自己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就像大家常说的那个只有一只脚踏进门槛的人,断定他一定是要进屋肯定不妥。
他想起李立银邻居大爷听到李立银家大门门栓响的的声音就判断李立银家关门睡觉的事情,自己马上就分辨出李立银家不是关门,而是开门出去。
可是在整个这个案子的大方向上,自己和那个邻居大爷犯了一个同样的错误。
做为一个刑警,任何值得考虑的地方都要想到,否则真相难求,辛队的确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老刑警,神探的称号绝不是浪得虚名。
贝小艺这才想到其实一开始接触李立银,辛队就把他从真凶的列表里划掉了,让古玳审讯李立银,拿到他的口供是希望能提供真凶的线索。
她边回味边重复刚才辛队的思路,“李祥的棉袄如果不是自己脱掉的,那一定另外一个人给他脱掉的,他右肋下的淤青如果不是自己咯伤的,一定是另外一个人故意而为,三更半夜,数九寒天,这个人去现场干什么?当然是要杀死李祥,所以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考虑到真凶以后,你就开始寻找凶手留在现场的证据,那么第一个证据就是‘守护神’的骷髅脚印。”古玳说。
辛队的思路太超前,发现骷髅脚印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就是真凶去过现场的证据,我和老窦当时根本没意识什么,贝小艺想起了大堤上辛队略显兴奋的笑容。
“可是能够想出凶手是李祥背去的这一点,确实很难呢!”窦立勇有些无奈。
辛队说:“是这样一个思路。凶手既然能巧妙的利用北风吹动浮雪隐藏去时的脚印,那么他隐藏来时的脚印肯定也是非常出人意料。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第一眼看到李祥的第一行脚印时,就一直认为李祥背负的是‘物’,这种思维定势无疑限制了我们的思路。”
“后来我想到那袋青砖的重量和人的体重相似,加上编织袋上的冰冻的那片树叶,闪念之间我想到了李祥背负的是‘人’而不是‘物’。”
有些事情似乎都是这样的感觉,任你想破脑袋也不明就里,真相大白之后又觉得平淡无奇。但三人都知道,从不明就里到真相大白的过程却要经过繁琐而复杂的推理。
贝小艺说:“那么你又是怎样怀疑到李兴财的呢?”
“发现真凶的骷髅脚证据以后,我首先怀疑的人就是李兴财,根据李祥的尸检报告,他的醉酒程度百分之150,要想把李祥灌醉,必须掌握李祥的饮酒规律,李祥在李兴财家平时出入吃喝最多,所以李兴财最容易做到这一点。”
“大年夜里李祥是在李祥财家喝的酒,那种井窖52我品尝过,是一种后劲很大的酒,李德军证实,李祥不能喝高度酒。”
“第二,李兴财有作案时间。可以推测,喝酒放鞭炮过年以后,他故意先赶走李祥,然后再从家中潜出,追上李祥,哄骗他去大堤里更换墓砖,因为他知道李祥有更换墓砖的想法。”
“第三,从凶手巧妙隐藏自己的脚印这点就可以看出,他心计缜密,胆大妄为。李兴财符合这个特点,他在村里担任书记多年,家里有干工程用的挖掘机,开着小工厂,力压势力很大号称‘五只虎’的李兴华家族,说明他有足够的心机和手腕。”
“另外我们一直搞不明白李祥深夜探坟的动机,他背负的什么才会留下第一行脚印,是李兴财告诉我们大年夜李祥在他家吃饭喝酒,自然而然的说出李祥曾在年二十三要为父亲更换墓砖,这些细节补全了我们的推理。”
“断定李兴财是真凶以后,我想到这个人的胆大妄为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杀人害命僭越律法还敢于到我们面前不动声色侃侃而谈。”
窦立勇吸了一口凉气,李兴财处心积虑杀人害命算计之深胆子之大,令人心惊。他想起在初见李兴财时自己对他的好感……
古玳接着说,“既然怀疑了李兴财,你查看了李立银的口供,李祥当时在现场呼喊是和他一起来的‘财(菜)叔’,而不是‘二叔’,这就等于直接揭开了李兴财真凶的面目。”
贝小艺想起辛大明初二的晚上他们一起查看过李官村的花名册,说道:“李官村李祥的叔叔辈的没几个人,关键这几个人名字后面除了李兴财没有带‘ai’这个韵母的字,也就排除了其他人的可能性。”
古玳感触的说:“明白了凶手的作案过程,我忽然非常后怕。如果凶手的制造的意外事件得逞,会是怎样的后果。李祥醉酒昏睡在冰冷的坟头上,凶手已经拔掉了他的棉袄,零下10度的野外,李祥被冻死是必然的。”
“凶手隐藏了来时的脚印,利用浮雪盖住了去时的脚印,第二天人们发现李祥一个傻子的尸体,会怎么想?表面看没有外伤不是谋杀,私下里肯定会想到‘守护神’,场面上极有可能被当做一个意外事件处理,真那样的话……”
“是啊!如果没有李立银偷猪误杀这一插曲,真是不可想象。”贝小艺也想到了这一点。
辛大明的思绪没有受到两人“如果”的影响,“凶手的心机再巧妙也没有想到李立银偷猪而来,他想用石子刺痛李祥达到吓走李立银的目的也没有得逞,更没想到受疼惊醒的李祥喊起了‘菜(财)叔’,反而暴露了自己的存在。”辛大明补充道。
几个人沉默了一下,贝小艺又殚精竭虑的回忆着刚才的细节。
窦立勇说,“既然真凶是李兴财,我们是不是该马上出发去找证据?比如李兴财脚下穿的什么才会伪造出‘守护神’的骷髅脚印,那颗造成李祥肋下尖厉的石子又在哪儿?上面是否能找到李兴财的指纹?”
“不只是证据,李兴财的动机还有待于继续查明。骷髅脚印可以从他家里仔细找找,尖利石子就要麻烦小王他们了。”辛队说道。
就在这时,辛大明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接完手机,习惯性的看了下时间,晚上10点20分。
“什么事?辛队!”看着辛队的脸色,古玳预感到有事发生。
“李兴财死了!通知小王多带几个人,马上出发!”辛大明面色凝重的说道。
“什么?”几个人又是一惊。
按下葫芦浮起瓢,老案未结新案又起,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