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竟夕接到云若然的电话时,并不惊讶。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谈竟夕跟云若然商量的时间虽然是两周一次,云父接受了沈遥清的治疗,病情好转的很快,云若然作为演员空余的时间并不多,所以最近这半年,是谈竟夕去看望的次数更多。
云若然一直想抽出时间好好感谢一下谈竟夕,并且为顾北寒上次在剧组的行为表示抱歉,刚好她也该去看望父亲,这个周末会是个聊天的好日子。
谈竟夕听着,淡淡的回应,听不出情绪,云若然怎样暂且不提,但是云父却是对谈家有恩的人,在幼年时对谈竟夕和谈母照顾颇多。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云父对谈母有意思,但是谈母却不冷不热,接受多少恩情,总会用各种办法,甚至加倍的还回去。
云家跟谈家有些相似,谈父去世,只留下年幼的谈竟夕跟谈母两个人,而云家云母是位稀少的女警察,十三年前葬身在一场任务中,也只留下了年幼的女儿和作为上司的丈夫。
谈竟夕很尊敬从未谋面的云母,也很钦佩坚毅正直的云父,所以即便他跟云若然的关系已经变得不冷不淡,但为了顾及云父的病情,他不介意跟云若然伪装成云父眼中的“小情侣”。
至于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对云若然这个“罪魁祸首”……
谈竟夕,却并不在乎。
他知道。
云若然不知道顾北寒到底做了什么,因为顾北寒不会让她知道。
但是,这个“不知道”的成分有多重……或许,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在谈竟夕眼里,现在的云若然只会是云父的女儿。
是与他无关的人。
通话结束,谈竟夕看着书桌上书写得工整的剧本注解,坐了一会儿。
这个天气真的很热,所以司璃突然心血来潮来这么一出“邀约”,也不是不能理解。
谈竟夕起身,嘴角有了一点弧度。
周日,的确是个聊天的好日子。
也是时候说清了。
——
司璃吃完早餐后,又重新爬进被子里,在床上滚来滚去。
明天就可以看见谈竟夕的泳装,有点兴奋。
谈竟夕的皮肤很白,两年前的时候甚至白得有些病态,毕竟一天在实验室里晒不到太阳,忙起来的时候他还保持亢奋状态的不眠不休好几天。
现在的谈竟夕皮肤也很白,但是要健康了很多,眉宇间少了以前的那种冷厉,眼眸更加深邃,但是柔和了很多。
啊,怎么想都很喜欢。
司璃在床上又翻滚了一圈。
电话铃声响起的很突兀,司璃有些不满的拿起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号码时,愣了一下。
她脸上的表情突然变成了难得一见的严肃,眼眸里安静的过分,过了几秒冷漠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平静。
司璃接了电话,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司璃就开始下了床,轻轻回答了一声“我知道了”就挂了电话,然后穿衣。
除了演戏,司璃一般不会穿反季的衣服,夏天就是清凉的短衣短裤,休闲又随意,而今天不同,她换了一件黑色的衬衣,又在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宽松西装外套,下身的黑色长裤,看起来很适合配一把手枪。
司璃发了条短信,洗漱完毕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黑色,清一水的黑色。
镜子里的女性很漂亮,表情平静而淡漠,但是瞳孔里几乎全是一种压迫感十足的冷厉。
花不足以叙述她的强大,她美丽,却像是猎鹰,一眼看去的,都是危险。
这样的司璃,是罕见而可怕的。
却也同时,是她光芒中抹不去的影子。
司璃出了门。
停车场早早停好一辆黑色的小轿车,看不出牌子和型号,司璃上了车,对前面的司机出声询问道:“母亲还好吗?”
司机穿着全套的黑西装,听到后恭敬的回:“夫人很好,她最近在学着做甜点,或许下次您去的时候就能品尝到了。”
“她不是做给我吃的。”
司璃淡淡的说出这句话。
司机不敢接,只好小心的问:“那么现在是……”
“那边的人给我打电话了,说“他”想见我一面。”
“‘他’几年来都没这么主动过,怎么突然会说这种话。”
“谁知道呢。”司璃眼眸深了深“或许是有人嘴碎,说了不该说的话。”
“那么……”
司璃闭目养神,轻轻说道:“司御会处理好这件事的,你们只需要全权听从他的命令就好。”
“是,司小姐。”
司机恭敬的应下。
车停下的位置很让人意外,在离市区很远的岭郊监狱。
这是天海市内,最混乱的监狱,这里面没有正规的狱警,只有被选为狱警的罪犯。
天海市虽然是华国最繁荣的城市,但它的闪光点一直都是傲视群雄的经济力,这里不是上京市,不会关押真正穷凶恶极的犯人,它的混乱并非是因为里面犯人,而是这个监狱的主人放纵它的无序。
司璃走了进去。
“他”被关在的真正地方,是离天海市相隔千里的“克塞利亚监狱”。
那儿,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监狱之一。
每每听到克塞利亚这个名字,司璃总会想起很多事。
她会感到胸口沉闷得喘不过气,时至今日司璃依旧如此。
司璃跟“他”已经有一年没有再见过面,即便克塞利亚可怕,但“他”所在的只是监狱“上层”,还不算危险,司家的庇佑和他本人的能力,在里面应该不会差。
但是这是第一次,“他”主动提起要见司璃。
司御从来不会做无聊的举动,能够做出把“他”不远万里拉回华国,自然有司御自己的道理。
司璃一直都很相信司御的能力。
监狱内部的环境不用多说,好不到哪去,里面有司家的人,知道她要来甚至已经打扫好了一番,一排过去,总会站着几个恭敬的黑衣人。
司璃一步步走到最里面,哪里早已准备好了谈话的椅子和新木桌。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难闻的混杂味道,夹杂着刚喷不久的芳香剂。
司璃慢慢坐到男人面前,面容平静。
“中午好,北宁熙。”
男人抬起头看他,他在监狱过的再好也不可能比外面好,从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十岁左右,但是还是很英俊,墨色的瞳孔跟司璃很像,但是比起司璃,要浑浊得多。
他穿着崭新的白衣长裤,头发也被打理了一番,嘴角带着点笑,眸光晦暗“你比之前更漂亮了。”
“你比之前看上去更苍老了。”司璃淡淡回道:“谁能想到当年名震上京的白衣公子,如今竟是这副模样呢。”
“白衣公子?”男人嗤笑一声“也对啊,如果没这张脸,怎么娶走上京的白玫瑰呢?”
司璃叹息一声“你想装作嘲讽,但是如今看来,谁都没赢。”
“你没有,母亲没有,外公也没有。”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有些自嘲的说道:“或许吧,不仅是我,是“我们这一辈”,你也没有赢,虽然你是你母亲的女儿,但是这性格却像我那么绝情,手段像你外公那么狠。”
“亲手把自己父亲送进监狱的感觉,并不好受吧。”
北宁熙有些恶意的问道。
“在我小时候,你可没有履行过任何父亲的义务,你带给我的只有伤害,时至今日依旧没有抹消。你不觉得自责吗?父亲?”
“你觉得我会有那种感情吗?”
“可你对母亲还恋恋不忘,你无法否认你爱她这件事不是吗?”
北宁熙一下沉了脸,阴冷的看着司璃。
司璃平静的与他直视:
“爱上仇人的女儿,感觉怎么样?”
司璃弯了弯嘴角,轻轻喊到: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