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门首席弟子曲安然，见过柴谷主！”
柴桑子微微点头，示意曲安然坐下，目光却盯着张清扬。
曲安然不禁疑惑，也顺着目光看向张清扬，心里有一些自责。自己还是大意了，轻易便带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进谷。
不料，柴桑子却起身对着张清扬行长辈礼，“见过清扬师叔，张掌教可还安好？”
这一见礼不要紧，饶是以曲安然的冷静心境，也惊的不轻，满怀疑惑地看着这个在她眼中“涉世未深，纯净自然”的少年道士。
事实上，就连张清扬自己也楞住了，不过他回神极快，“后生见过柴谷主，家师一切安好。”
“师叔请坐。”
柴桑子亲自让茶给三人，这才解释其中渊源道：“当初我年幼时，曾拜师于一位医师，他领我去过武当，问经于长生殿张芝庭长老，后家师认其为师，也就是我师祖，以此来看，小天师正好是我师叔辈。”
武当，掌教，师叔。
曲安然一瞬间便明白了其中原由，再加上柴桑子称呼其位“清扬师叔”，眼前这位小道士，可不正是江湖十大高手中的张清扬？
看了看张清扬，又看了眼曲安然，柴桑子好奇问道：“清扬师叔和安然师妹是旧识？”
不待张清扬开口，曲安然率先回道：“萍水相逢而已，刚刚认识。”
此时曲安然心里眼前小道士的形象已经再没有初见时的怜惜，有的只是山水相隔的漠然。
柴桑子哦了一声，问道：“清扬师叔此番前来是为何事？”
张清扬沉吟道：“还是请谷主先览阅家师的书信吧。”
说罢，张清扬从怀里拿出信封交给柴桑子。
眉头微锁地看完信笺，柴桑子说道：“这是炼制鼎气丹的药方吧？”
“我也不知，只是这药方上的药材武当没有，临安也没有，家师便让我来打扰谷主。”
柴桑子饮了口茶，思索一会儿，“既然是掌教相索，碰巧天青谷也有，我取来便是，只是不知掌教拿这些药材用作何用？”
张清扬犹豫一下，便说道：“实不相瞒，乃救治当代镇国公杨孟君所用。镇国公殿下身患重伤，师叔正全力救治，唯独缺这些药材。”
柴桑子轻叹一口气，幽幽说道：“我天青谷以医成派，救伤扶疾，但我天青谷一年救治的人数，还不如扬威军发起一场战役死去的人多。”
张清扬没有辩解什么，只是低垂眼睑闭口不言。
“罢了，这药方上的药材除了天星石之外谷中全有，但天星石乃是做药引之用...属于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存在。”
张清扬挑了挑眉，“敢问谷主这天星石何处有？我去寻来便是。”
柴桑子看向曲安然，“安然师侄，万象门应该就有一块天星石吧？”
“嗯，当年家师出海寻友，从千泪岛取回八块天星石，这几十年来渐渐消耗殆尽，只剩最后一块了。”
柴桑子嘴角上扬，玩味道：“清扬师叔，您看这...”
张清扬连忙起身对着曲安然躬身拱手道：“曲姑娘，还请赠予在下最后一块天星石，武当和扬威军定会铭记此情，他日必有回报！”
曲安然看了眼悠然饮茶的柴桑子，又看了看欲言又止的沐晴，顿时有些犹豫。天星石有着疏通静脉固本培元的作用，再搭配一些优良药材给门下弟子从幼时便筑基，更能提高那些后辈弟子的先天根骨，甚至可以说天星石乃万象门未来兴盛的根本所在。
但天星石如今只剩最后一块，估计也用不了多久了，而用这一块天星石换取武当和扬威军的友情，也并不亏。
张清扬见曲安然犹豫，就差给她跪下了，“曲姑娘，万急！”
凝视着张清扬的面孔，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莫名从曲安然心中升起，“不是不可以，但武当派一直不愿沾染凡尘是非，只是高坐云端静观云卷云舒。而扬威军并非江湖势力，与我万象门八竿子打不着...”
“曲姑娘，在下愿答应你，若是求得天星石，在下以个人的名义许你一项承诺，而镇国公杨孟君则同样如此。”
曲安然微微点头，“在下并不需要。天星石送你也无妨，只是...作为回报，你跟随我三年，这三年只需负责保护我安全就好。”
听曲安然说完，柴桑子放下茶杯面色诧异，但没有说话。
张清扬略一思索便答应下来，“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以杨孟君如今的伤势，就算能治好估计也得一年半载，而扬威军屯兵函谷关休养生息，不会立马掀起什么大战。哪怕是临阵战斗，张清扬也不会杀害一兵一卒。权衡利弊下来，如今只要能救下杨孟君，三年也并不是不能接受。但张清扬心里也有自己的考量，天青谷乃江湖中名扬四海的名门正派，仁心仁术，而万象门虽然名不见经传，但柴桑子既然亲自接待曲安然，则说明曲安然也不是什么坏人，最不济万象门不是什么歪门邪道。
此时柴桑子轻咳一声，扬了扬手中信纸，说道：“曲师侄，你答应的草率了。张掌教在信中言明了，若我天青谷给予这些药材，则令清扬师叔由我调遣三年。我天青谷都是女弟子，也不需要一个江湖十大高手做护法长老，本来我便想让清扬师叔跟随你历练历练，谁聊你们自己便已经商量好了。”
曲安然没有一丝悔恨申请，随和道：“无妨。”
“晴儿，你这便回去取来天星石吧，也不算太远，明日能赶回来就行。”
“啊？这...曲姐姐，我骑术不精，这又大晚上的...”
张清扬摆手道：“不用那么麻烦，我和你一起去，拿了天星石之后我还要送回武当再来履行三年之约！”
扬天吹了吹口哨，不多时白鹤从天而降，歪头打量着其余三人。
见到白鹤，沐晴一双明眸刷的一亮，“哇唷，这就是江湖中盛传的白鹤方圆啊？”
就连曲安然和柴桑子也有些好奇。
张清扬点头道：“它不仅是我的伙伴，还是我的长辈。”
说罢，他拉住沐晴胳膊一跃而上，对着柴桑子和曲安然拱手道了句“告辞。”拍了拍鹤背，轻声道：“晴儿姑娘指路，走啦。”
白鹤冲天而起，目送两人离开，柴桑子再次坐下，问道：“有把握么？”
谈及正事，曲安然眼中震撼渐渐消散，略有些烦愁。
“师父前些日子卸任门主之位，由我继承万象门，这次武林大会也是我暗中筹备，为我万象门重出江湖做好铺垫，但...只是东越的江湖而已，要想问鼎武林，何其困难啊？”
柴桑子继续问道：“万象门复出之后势必稳坐十大门派之一，但独木不成林。中原有少林武当，西蜀有唐门，西域秦川更是宗门林立，又有圣绣坊，玄机阁和江湖沾亲带故...恕我直言，万象门想越过这些势力一鸣惊人，几乎没可能。最主要是，你们没有至尊高手！如今武林三杰，白玉京雄心壮志不在此，杨孟君又非江湖人士，江东流生性随意不可捉摸。我的意思你懂么？”
曲安然叹了口气，“这也是我留下张清扬的原因。”
柴桑子似笑非笑追问道：“就没有别的想法？”
曲安然楞了一瞬，随即明白何意，清淡说道：“没有，也不敢。”
不再打趣眼前女子，柴桑子眯眼道：“如果你能把东南江湖势力全部聚合在一起，倒有几分胜算。如今天下归一已成定局，就算杨孟君一病不起，也不会影响大势。天下一统后，南北贯通，江湖也自当整合，随之而来的便是武林中人的大争之世。”
曲安然眸子一亮，呢喃重复了一句“聚拢，整合”神色陷入沉思。
是啊，单凭她一个万象门的能力，重出江湖之后稳坐东南一隅之地绰绰有余，但要想在百花齐放的江湖中一鸣惊人，何其困难？若是能把东南江湖归为麾下，就算没有顶级高手坐镇，倒也有了称霸武林的底气。
过了一会儿，曲安然深呼吸一口，想必是理清楚了其中利害。
“至于怎么去做，就看你自己的了，能让江湖少一些仇杀也是好的。”
曲安然嗯了一声，再次恢复到冷冰冰的状态，“谷主，张清扬留在我身边，若是杨孟君对其有唤，我该如何？”
柴桑子思索一下，说道：“放心，没有一年半载杨孟君不可能痊愈，这次张清扬所求之药可并不是治疗一些疑难杂症那么简单的。就算杨孟君唤他回去，这就看张清扬自己怎么想了，他要回你也拦不住。有张清扬在你身边，对你统一东南江湖也有帮助。江湖人崇武，最简单的，你挨个挑战各门各派，打的过的就自己出手，打不过的就让张清扬出手。想让江湖臣服于你，可不仅仅是给予其恩德那么简单，你得有统摄众豪雄的武艺和手段。再者，江湖始终绕不过庙堂，张清扬的背后除了武当还有扬威军，有他在你身边，其意义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大。”
曲安然怔怔出神，最终微微点头。
柴桑子站起身来，漫步到亭檐下，一手负后一手扶亭柱，抬头眯眼望向远方，意味深长道：“你要区分清楚什么是江湖，什么是武林。不能有教无类，一概而论。”
武林在江湖中，但有严律作风，家国大义的江湖人士才是武林豪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