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暑假一晃眼就过去了,我跟李正一都荣升三年级,我哥被我爹安排进了李思微所在的初中,李思微刚知道的时候开心坏了,可后来因为军训晒黑了一大圈整个人心情就跌落到了谷底。
为了白回来放假的在家的日子都是用珍珠粉泡水把裸露在外的胳膊腿给包起来,脸上抹着海藻籽面膜,黑色一粒粒的海藻籽涂在脸上,有密集恐惧症的人一看绝对是要鸡皮疙瘩都给惊吓出来,毕竟我跟李正一没这毛病的人都看着瘆得慌。
李正一倒是为了自己的眼睛的舒坦争取过一次权利,话一刚说出口就被她姐一个大招放出来给直接K.O掉。最后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就是只要他姐敷面膜,他就来我家蹭吃蹭喝。
那时候可能我爸妈对我哥心怀愧疚,所以哥哥的零花钱都是我的一倍还要多一些,再加上住校之后,他简直就是我眼里的有钱人。
那会港台电影在大陆很火,我哥就特别喜欢刘强伟拍的古惑仔系列,还有周星驰跟一些赌神的电影,于是他老是会租一些碟片回家看,每次放新电影的时候我跟李正一都会拿好凳子排排坐,啃着老妈买的大西瓜,吹着小风扇。
看着陈浩南为了兄弟两肋插刀说砍就砍的样子,心里的小热血瞬间被点燃,想着等我长大了我就要组个姐妹团叫十三幺,烫着大波浪在身上纹个花蝴蝶,手指里夹着细长的香烟,姿态慵懒的躺在沙发上,对着背叛我的人就是一巴掌扇过去。
想着我都中毒成这样了,我哥肯定是病入膏肓了,所以才会在入学没多久在外跟人干架被别人把头给敲开了。
我妈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眼泪水一下就稀里哗啦的落了,我爸瞪了一眼她说:“哭哭哭,有啥好哭的,人又没死你哭成这样干啥,还不赶紧去医院。”
“对,对,对,赶紧去医院。”我妈点点头然后冲我说:“你在家老实待着,哪都别去,我跟你爸去医院看望你哥。”
我妈见我嗯了一声后就拿上包包跟我爸出门了。我转身无聊去开电视看,才刚打开,门就响了还以为是不是我妈拉了东西没拿。我起身回了一句:“来了。”
然后赶紧开门,看着门口的人我困惑的问:“咦,思微姐又敷面膜了?”
“没,我看你爸妈出门着急,我叫他们都没理我,想着你家是不是出啥事了就来问问”
李正一侧身从我身边溜进来直接跳坐在沙发上,瞅了几眼里屋问我:“勇哥呢?”
“跟人打架躺医院去了。”
关上门我随手拿起桌子上的遥控器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想要调出我最想看的《通灵王》,结果李正一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卧槽,什么情况?严重吗?”
我挣扎着把手从他手里抽离出来说:“不知道,我爸跟我妈才赶过去,让我一个人待家里。”
“都住院了,应该很严重吧?”他呐呐自语,我一听也稍微吓到了说:“也是,我妈刚刚都哭了。”
“哭了?那肯定是很严重了,不会在急救室抢救吧?”他把脸凑到我面前小声的对我说。
我这一听都自动脑补了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对我妈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然后我妈抱着我爸哭得撕心裂肺,手术室里再缓缓推出我哥的尸体的画面。“不会吧,你可不要诅咒我哥。”
我一脸不安的看着他,李正一略微停顿了一下跟我说:“要不,咱两也去医院看看?”
我白了他一眼说:“你知道哪家医院哪个科室吗?”
他挠了挠头说:“说的也是。”
我不理他回头想去换台却因为李正一说的话让心里一直略略不安,连看电视的心情都没了。思来想去我一手撑着沙发把身子探出去,向李正一凑近问他:“你们男生打架都这么凶猛的吗?”
他一听顿时来了劲说:“那是当然的了,你又不是没看过古惑仔,人家都是直接上大刀。前几天我还看新闻说,一男子不堪忍受同学校霸的欺凌直接一把美术刀了解了校霸的生命,现在这案子还在审判。”
“那是要判死刑的吗?”
“不知道,还没播完我妈就换台,说晦气,所以我也不知道后面怎么样了。”
“可我哥又不是得理不饶人,仗势欺人的主。”
“那倒也是,难道被别人欺负了?”
我一听李正一说完就笑了,大手一挥说:“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你也不瞧瞧我哥那身高,那拳头,一挑”话还没说完,突然只听一声砰的声音,什么东西被摔碎了。
我一回头一看坏了,刚刚大手一挥也没注意沙发旁有个落地花瓶,刚还想嘚瑟一下结果这下好了,比我哥打架住院还让我糟心的事出现了。
“怎么办?”我看着一地的碎陶瓷渣滓,一脸焦急的问李正一。
李正一也楞了说:“不小心打碎了,你妈应该不会把你怎样吧?”
“她要是看到这一地的渣滓,说不定要把我剥皮,上次不小心打碎了碗,直接赏了我一个大嘴巴子。我到现在还觉得疼”
“那怎么办?把这碎渣滓打扫干净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肯定会发现的,这么大一个东西不见了我妈不发现才怪。”
“你家有502胶水吗?据说这东西啥都能粘好,我上次看一摆地摊的大爷用刀把拖鞋割了一个口子,再拿502胶水一粘完好如初,一点都看不出来被割过。”
“我找找,好像有看到过。”说完我就去电视机柜下翻502胶水,结果还真被我翻到了。
家里老妈存了一大版的502,我拿出一支给李正一,自己再拆一支,两个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胡乱找碎片粘。粘着粘着,我惊呼:“啊,怎么办胶水弄我手上了,我的手会不会黏在一起分不开了?”
“你快快把手分开,这样应该就没事了”
李正一拿着胶水的手指挥着我,我一看那滴头还冒着一滴胶水,生怕他弄我身上就往后一仰,结果手就不小心扎进了碎陶瓷渣子,我叫了一声,收回手一看,手心渗出了丝丝血迹,小拇指被划伤一滴滴的血掉在了瓷砖上,这时,突然想起了开门声,我跟李正一都不约而同又心惊胆战的看向门口。
“你们两这是在干嘛?”说话的人是李正一的妈妈。
我跟李正一还没反应过来,他妈有继续说道:“李正一你蹲在那干嘛?”
等他妈走进一看,脸色越发阴沉再瞥见地上的点点血迹说:“袁芳你手怎么了?”
我妈一听也赶紧过来问我怎么回事,我没敢抬头说:“不小心给陶瓷刮伤了。”
我妈从桌上抽出几张纸给我让我先止住血,然后李正一妈妈再次回头阴沉的盯着李正一说:“这花瓶你打碎的?”
李正一耸了下肩膀想说啥但又放弃了没开口,我一旁低着头也没敢说话,瞬间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李正一的脸上。“不好好在家学习,跑袁芳家来玩就算了,还肆无忌惮不知收敛把别人家的花瓶打碎,还让袁芳把手给划伤了,你这个半个哥哥怎么当的?还不赶紧给我死回去!”
我没敢抬头看李正一的表情,只见李正一从我面前走过,路过我的时候一滴小水珠在他脚边炸开,瞬间我的心又被揪了一下。
李正一的妈妈又跟我妈说了几句,大致就是问花瓶多少钱,赔给我家,我妈一边拒绝一边给李正一开脱。我没细听一心就想着李正一回家会不会被他妈暴打,他会不会恨我没有站出来说实话?这一想倒是连手上传来的阵阵疼痛也给忘记了。
我妈倒是没说我啥,收拾了残局给了我一个创口贴就去厨房做饭去了。我坐在沙发上越想越觉得不安,你说,这李正一要是记恨我没开口说实情,一辈子不跟我说话不跟我玩怎么办?那我每天早上的牛奶谁帮我喝?卧槽,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啊!
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给李正一赔礼道歉,可是这礼送什么真是难为死我了。我回到房间,眼睛跟探灯一样扫射着我珍藏的东西。
这个海螺怎么样?当时为了捡它可是直接被巨浪一巴掌给拍在了沙滩上,嘴里眼里全是沙子,哭了好久,而且它看起来真漂亮!我拿着海螺对着屋顶的大灯,看着它因为光线充足而越发透亮,白色的底色配上斑驳的点点橘黄,但是想到李正一可能会因为这东西没花钱就觉得我没成啥诚意给放下了。
把我的藏宝箱里的东西全给倒出来,左翻翻,右翻翻也还是没有发现有什么合适的。最后挑来挑去,只剩下三样东西摆在我面前了。一个是魔卡少女樱的一套卡牌,一个是死乞白赖让我爸给我买的小熊玩偶,还有一个是我哥送给我的芭比娃娃。最近学了一个词叫“热痛割爱”,说是只有将自己所珍爱的东西给了别人才能感受到十足的诚意。
坐在地上的我思考了良久,最后把魔爪伸向了放在中间的芭比娃娃。那是一个20厘米高的金发白皮的小姑娘,身上穿着粉红略带点紫的毛线抹胸晚礼服,裙摆是白偏银的绸状织物,披肩的大波浪卷发,落地的长裙称得她明艳动人。
叹了口气我对着芭比娃娃说:“妈妈要把你送给李正一了,不是妈妈不爱你,是没得办法的事,你不要怨恨我,李正一也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再次叹了口气的我,从桌上拿着纸巾轻轻擦拭着她的脸庞,然后把日常她的衣服,叠起来用一个小纸袋装好,再把她的高跟鞋,平底鞋都给装进去,之后我就来到了李正一家门口。
李正一家的门是一个红棕色的防盗门,钢铁般的冷冽倒是让我下意识的深吸了一口气,本打算鼓起勇气敲门,但是觉得应该先看看事态怎样发展的我,悄咪咪的把耳朵紧贴大门想听听里面是个啥情况。
只听里面虽传来嘈杂的声响,但却听不清一个字,我把头发别在而后,再一次紧贴大门结果倒是听到了一阵清脆的脚步声,瞬间吓得我赶紧站直身敲了门。
不一会门就开了,开门的是李正一的母亲她问我:“咦,袁芳啊,什么事?”
我赶紧回答:“阿姨,我来找李正一的。那个,那个,那个之前的花瓶,其实是我不小心打碎,李正一当时是帮我一起把碎瓷片给粘上,我没敢跟我妈说,是怕我妈打我,阿姨你就不要怪李正一。”
我握着拳死命搓着我的手指,一脸略带愧疚的看着李正一的妈,结果他妈看我愣了一下笑了说,“李正一在屋里你去吧。”
略微松了口气的我正准备迈进大门但思索了下又回头对李正一的妈说:“阿姨,你会去跟我妈说嘛?”
李正一的妈挥了挥手说:“你去吧,我不跟你妈说。”
我欣喜的笑了笑,开心的冲着阿姨说:“那阿姨我先进去了。”
然后一路快步的走到李正一房前推门而入,只见李正一坐在书桌前练着字帖,见我推门而入回头看了一眼便又去练字了,我顺势坐在他的床尾巴说:“你在生我气吗?”
他挑了挑眉说:“没有。”我一见他挑眉又说着违心话就气急败坏的指着他说:“你肯定是生我气了,你看你都挑眉来挑衅我了!”
他还是不回头的说了句:“没有就是没有。”
刚还像战斗的母鸡的我顿时泄了气说:“好吧,这事是我不义,没有在当时把事情说清楚,让你背了黑锅,但是我已经跟你妈妈说明了,她已经说不会责怪你,那这是我负荆请罪的东西,送你了。”
我自顾自的把话说完便将东西往他的方向一送,他这时倒是停笔了,然后扭过身子看着我接过了我手里的东西笑着说:“哟,你还学了负荆请罪这个成语,用得倒是恰当,但是你这负荆的荆在哪?”
我没好气的瞧他一眼说:“呐,你手上的不就是。”
他打开袋子一看一脸嫌弃的把东西扔给了我:“我要这东西干什么?”
我一看李正一这么不珍惜气不打一处来说:“我靠,这可是我的心头宝贝,你平时想要我还不给呢,要不是这次是我过错要给你道歉,你想都别想让我把她送你”
他兴致阑珊的又扭头回去继续练他的字说道:“我一大老爷们要你这女孩子东西干什么?”
“那你想要什么?”毕竟是自己理亏在前,纵使有了脾气也跟在针尖上行走的气球,我这一下就泄了气。
他停下来,用笔戳着自己的下巴思索了一下说:“没想好。”
我撇了撇嘴说:“没想好就算了,反正道歉也跟你道了,跟你妈妈也把事情解释了,东西是你自己不要的,那就不能怪我了。”
“没想好只是现在没想好,不代表以后没想好,这样吧,就当你欠我三个请求,等我想好了再找你要。”
“我去,你这算盘打得可好,我就做错一件事,你要答应你三件事,想都别想。”
“那算了,那你回去吧,没啥好说的了。”
我静坐良久,想了半天好像也没想出个答应他这个条件会吃个什么大亏,无非就是帮他写个作业,或者是供上自己的零花钱请个客,虽说肉痛但是也无大碍索性就说:“反正三个不行,顶多一个。”
他想了一下随即转头看向我说:“也行吧,不过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想好,这样你给我写个条子以免你以后反悔。”我一听很轻蔑的笑了笑拍拍胸脯说:“笑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这么讲信义的人还会骗你不成?”
他倒是笑了笑说:“你这应该叫做小女子一言驷马难追。”
“反正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啦,你一个大丈夫就不要拘于小节。”
“那还是不行,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你看看你,就是这么一个不大气的人,小肚鸡肠,写就写吧”我随即拿过他桌上的一只笔随手打开一本空白本给他写下字据,写完后李正一拿来一看笑着说:“袁芳,不错呀,最近你这成语学的进展的很厉害嘛,写起话来都文绉绉的。”
“废话,你也不看看我爸天天让我背的是什么玩意,什么诗经什么唐诗三百首什么弟子规,最近背的我舌头都要捋不直了。”
“来来来,背一首给我听听。”
“背你个大头鬼,明天早上记得帮我喝牛奶,我先回去了,免得我妈等下找我瞅不见我人又该骂我了。”我拿上心爱的芭比娃娃转身就走,背后李正一却还传来一句“东西拿都拿来了,不留下来?”我转身丢了个白眼给他骂道:“想得美。”然后就直径回家了。
不过到了第二天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失策了,家里仅存的最后一瓶牛奶昨天就给喝完了,因为哥哥住院老妈也无心管我,本要买牛奶的事也给忘记了,我看着桌子上仅有的一碗面,顿时内心有种泪如雨下,我妈见我愣在那说:“发什么愣,赶紧吃完上学去。”
我坐在桌前看着碗里犹如拌面的方便面眉头一皱冲我妈喊道:“妈,你这是啥?”
我妈从厨房里探出一个头来跟我说:“方便面呀,今个早上我要给你哥炖汤没空给你煮粉,你爸上回出差买的方便面还没吃完就给你泡了一碗,反正你不是挺爱吃的吗?”
“那这方便面咋没有汤?”
“你吃方便面又不喝汤要什么汤?”
“那也不能没汤呀,没汤怎么吃?”我拿着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面,挑了一处看着顺眼的一咬,这眉头就皱的更紧了。
“别跟我逼逼叨叨,你赶紧给我吃了上学去,最近这几天我要照顾你哥没空给你做饭你就吃着方便面吧。”说完我妈就进厨房看火候了。
我瞅着碗里的方便面顿时才知道,牛奶算什么跟这没有汤的泡面来说那真的是小巫见大巫,奈何母上发话,我只好一点点不情愿的吃下去,吃到最后倒是吃得还有点反胃,只恨自己没办法偷偷倒入厕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