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学校的管理松散了下来,澄邈和黎纷出去跟吴越斌见了一面。好消息果然慢慢传来了,此事不是有转圜的余地,而是有必胜的决心!
只要这场仗胜了,同为战胜国,谁又有什么理由阻止我们拿回我们土地的管理权呢?
折腾了几日,终于能踏踏实实的睡一觉。
令人震惊的是,天老有不测风云。如果不是现实摆在面前,任谁也想不到,多事之秋,是可以这么多事。
黄浦江口西侧的吴淞镇着了大火,灭了一夜才慢慢熄了些。
半个镇子几乎完蛋了。
黎纷对这个镇子不太了解,随同情但也没机会做什么多余的举动。
澄邈却是无比震惊。这是上海有名的外贸港口和工业基地!眼下怕是机器技术原料都完了。
澄邈这么一解释,黎纷就知道重要性了。不光是镇上居民的人财损失惨重,来自各地投资的机械,纺织,铁工,电力都付之一炬了。换句话说,又是一场无法估量的损失,中国工业的雪上加霜。
事情一出,整个上海都震惊了,占据报纸头版头条好几日。各界纷纷捐款出力,人命关天,同胞还等着救。
学校也计划带一拨学生参与此次救灾活动,大前方去不了,大后方还是可以支持一下的。
学生自主报名参与此次活动。不过名额多数是医学院的,其他几个学院加起来也就几个人。
黎纷跟着去了,澄邈被他给拦下来了,前日说什么要增强体魄,结果摔了个大跤。自己身上的几块皮都没长好,就别跟着折腾。
医学院的一早就出发了,医生护士都少,医疗方面紧缺的很。处理下小伤,打个下手还是没问题的。黎纷跟文学院和工学院的几个人,带着物资过去的。
等到了吴淞,都下午了。隔老远就闻到一股刺鼻的烧焦味道,多闻了几下黎纷的喉咙就开始发干。空气灰蒙蒙的,来的人已经很多了,但等在这里的人更多。送物资,飞快搭好棚子,做自己的事情。
远处一片废墟,不时有人在依稀可辨的路上走来走去,检查余火,防止死灰复燃。疲惫。是黎纷到这里的第一感觉,不是身体疲惫,是整个人的疲惫。远处不时传来一声声的抽泣,或是突然爆发的嚎啕大哭。好多人,没有家了。
大部分的灾民都被暂时安置好了,说是安置,其实不过是个可以勉强休息一下,吃点东西的草棚子。医学生都被调过去了,受伤的人不少,死亡的应该也有。镇上多是些卖力气的工人,用身体换仓库里东西的人不少。不知是该敬他们的忠厚老实,敬他们认死理的责任心,还是该骂他们。
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或许这些东西,真比人命贵。
得天独厚的交通优势吸引了不少投资的人,现在这份得天独厚却成了灭顶之灾。那条老街叫淞兴路,从这儿望过去,黎纷仿佛看到了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这边的事情做完之后,黎纷去了前面伤民的棚子,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一片人,身下只有薄薄的一床垫子。比较严重的都被送去了城里救治,这里大多数都是壮硕的工人。咳嗽声此起彼伏,黎纷做不来包扎伤口的活,只能给他们喂喂水,擦擦脸。第一批来的医生已经脚不沾地的忙了1天,还好医学生来了轻松了不少。
缺东西啊,什么都缺,但是药品真的是当务之急。这边不先消毒处理一下,就是送去了城里,也救不了。黎纷端着水送去里面的棚子,里面都是更严重的病人,得简单处理送进城。
本来也不该他进去的,但是实在没人手。黎纷端着盆水就快步走进去,一盆一盆,反反复复。
最后一盆端完了,走出来的时候恍如隔世。耳边是嘶哑的吼声和痛呼声,胃里涌上来一阵又一阵的反胃,黎纷朝着旁边的一棵树走去,慢慢的蹲下,干呕起来。脑子是刚才无意瞟到的伤口,或是红黑相间,焦痂和凝固的鲜血。或是红白相间,一大片的水疱,还有部分撕破了的。倒不是完全是恶心伤口,更多的一种难受,那种耳边都是断断续续呻吟的难受。
远处突然就吵闹起来了,应是来了人,还带了不少东西。一个人走到这边来了,一张帕子递到了黎纷面前。
顺着白底蓝线的手帕往上看,却不知怎么一颗泪珠滑出右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