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虞昙问:“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虞棠抿了抿薄唇,她看向虞昙,目光深邃悠长。
“你是虞昙吗?”虞棠反问。
“……”虞昙不懂虞棠为什么此刻还在开玩笑,他上前一步,注视着虞棠的眼睛,想让虞棠看出他眼中的认真:“回答我!”
“你居然来主动找我,你肯定不是虞昙!”虞棠开始顾左右而言他,目光上下打量虞昙:“说,你是谁?!”
“别玩了。”虞昙无奈:“父亲都被你气病了,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虞棠,你要有心,就回去看看父亲,父亲真的很惦念着你。”
“你以为,你怀里揣那些乱七八糟的,就能保你的命吗?”虞昙苦口婆心:“别妄想了。”
林风逸那个程度的,确实费点劲儿,但是言净予若对你出手,这点东西就是鸡肋,只怕还没等你将法宝拿出来,他的剑就已经割了你的喉。
“……”虞棠收了调笑的神色:“我觉得可以。”
“别犟了,你就当回去看看父亲。”虞昙抓住虞棠的胳膊,想着这次就算是绑,也要把虞棠绑回虞家:“你住在这么个下雨都会漏雨的破地方,住得惯吗?身上没钱了吧。”
虞棠甩开虞昙的控制:“我可以去偷,去抢,这种事我又不是没做过。”
堂堂的虞家大小姐去偷钱抢钱???
虞昙真的要被虞棠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儿给气死了。虞昙压抑住心中翻涌的怒火,忍着转身就要走的想法,他一脸认真:“跟我回去。”
“我已经被你们逐出家门了,我回哪儿去?”
“你明明知道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你们也没有否认,不是吗?”虞棠故意放出消息,说被虞家逐出家门,可是之后,那些别的世家的人问父亲,或是问你,你们不是也没有否认吗?虞棠把虞昙推开:“行了,现在这个状态挺好的,你们对言家有了交代,我也挺自由的,想干嘛就干嘛,无拘无束,多好。”
虞昙一顿,像是软肋被人狠狠的戳了一下,他看向虞棠:“你是因为……”
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想多了,我很早之前就想来国学院附近租个住处了。”虞棠嘴角一勾,露出的笑容莫名令虞昙很安心:“你觉得我可能会让自己受到委屈吗?”
我可是虞棠啊!
不会的。
我才不会让自己受到委屈呢。
虞棠这一招,确实解决了不少的麻烦,一团乱麻的源头是虞棠,那么将虞棠切除掉,什么事就都解决了,再加上现在虞棠成为众矢之的,重新回到虞家,也只会给虞家和父亲招来莫须有的罪名。
他暗暗下定决心,等虞棠这次的风头过去,等虞棠不再成为被瞩目的焦点,等虞棠的性格变得沉稳,再把虞棠接回来。
虞昙也是慌了,终究是个十五岁的少年,父亲的卧床和姐姐的离家,除了日常的上课之外,他已接过家族中不少的事物,虞棠有听说,虞昙现在已经开始对虞家所掌管的店铺进行巡查了。
虞昙没再继续要求虞棠回虞家,并没有出乎虞棠的意料,她笑眯眯的伸出手,拍了拍虞昙的肩膀。
“我的弟弟,一定会成为虞家最好的家主。”
虞昙看向虞棠,突然心中涌现出一股愧疚,这愧疚,就连他本人都不知从何而来,亦或是知晓的,却被他故意忽略了。
最好的家主吗?
希望如此。
虞棠将虞昙送走,她回到住处,却笑不出来,即使一切都是她做的,最可笑的是,她还愚蠢的希望事情会有让她出乎意料的惊喜。
比如,虞昙依旧想要带她回家。
真是嘲讽。
“真是……”虞棠嗤笑一声,只觉得自己蠢透了,端起面前的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茶水已经放凉,苦涩入喉:“洛荧,我是不是做错了?”
“世间之事,皆无对错。”洛荧凉凉说道,还不忘泼上一盆冷水:“都是你咎由自取的。”
想做英雄,命运又怎么可能让你舒舒服服的成为伟大的英雄。
要走偏道,总是得受到荆棘的刺痛。
“可是……”虞棠的话到嘴边,可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她眸色浅浅,双眸里全是隐忍的痛苦。
可是,我也想回家。
与此同时,国学院亦是一片嘈乱。
在虞棠和虞昙先后离开之后,国学院的主任听到了响动,巨大的爆炸声令整座楼都在晃动,波及的,不止是一个班级,主任气呼呼的赶来,发现肇事者已经逃之夭夭,她脸色一沉,手里的教鞭都快攥断了。
去找院长的部下,说明了虞棠的所做所行,想要代表国学院开除这个顽劣不堪的孩子,然而,部下却回话,主任的意见已经被院长驳回。
“为什么?”主任不懂,一个已经被逐出家门的子弟,炸掉了教室之外,不尊重师长,且最重要的,就是她根本就没有异能:“虞棠来到这里的每一天都在惹事,摸鱼,为什么不能将她开除?”
“就因为她姓虞。”那部下冷着一张脸,眼皮都没抬。
主任像是被打了一闷拳,她脸色青一阵儿白一阵儿,到最后,贝齿紧咬,愤愤的跺了两下脚,走了。
第二天,教室已经被整改好,桌椅全都干净崭新,虞棠嘴角一勾,满意的看了一眼室内的同学。
真乖。
虞棠自来了之后一直安静的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道捣鼓什么东西,没惹任何人,没做任何事,可是,她难得不惹别人,别人却一直惹她。
“棠棠,净予最近真的很难过,你跟他道个歉吧,他肯定能够理解你的。”白菱一脸认真,就跟好友一般亲昵的拉住虞棠的手,眼里全是单纯。
此时,虞棠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杀母之仇,一句道歉能了事?
天真。
“不用你管。”虞棠甩开白菱的手,力度不大,可白菱却摔在了地上,胳膊都被蹭破了皮。这一举动,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江遇北扶起白菱:“没有异能,力气大的还跟个老爷们儿一样。”
“小北,你别说棠棠,我没关系的。”白菱站起身,眉头轻蹙惹人垂怜,她露出的笑容温柔和善,却又惹人心疼,她轻轻地用手挡住胳膊的伤口:“是我不好,一直烦她。”
“菱儿,你别为她找借口了。”林巧儿站在白菱的旁边,好似受伤的是她一样:“我带你去医务室包扎伤口,要留下疤痕就糟了。”
自始至终,言净予没说一句话,在白菱和林巧儿离开之后,江遇北看向虞棠。
“连句对不起都不会说吗?”
“不会。”虞棠刚的不行:“谁让她来惹我的。”
“你跟我出来。”江遇北抓住虞棠的手腕,把她从教室里硬生生的给拽了出去,周围没人,风一吹,树叶洋洋洒洒的落下,虞棠伸出手接过一片树叶,开始无聊的用手指顺着树叶的脉络摸着玩儿。
“让你道歉错了吗?”江遇北不认为虞棠是那种是非不分的女孩子,她虽然痞了一点儿,但是不混:“那时情况危急,你跟净予解释,人在求生的时候,本来就会做自己平时不会做的事情,他会懂的。”
一片叶子掉在了江遇北的肩上,虞棠抬手,将那片叶子拂去。
“我觉得,我应该跟你说对不起。”小声嘟囔了一句,江遇北没听清,虞棠抬眸,与江遇北对视,嘴角微微勾起,眼波荡漾,难得的温柔:“你不用觉得,是因为你惹我生气,我脱离大部队,宁姨为了找我,才发生那件事的。”
“与你无关。”
“……”江遇北面对虞棠的温柔,还有点不适应,他背对着虞棠,嘴硬:“我才不会那么觉得,拿宁姨挡剑的人不是我,刺向宁姨的傀儡也不是我,我有什么可愧疚的。”
“那样最好。”虞棠点点头。
“你别转移话题,我现在说的是你的事。”江遇北眼睛瞪的很大,他抓住虞棠,防止虞棠一言不合就跑掉:“宁姨的葬礼你没去,虞叔叔虽然把你逐出家门,也算给言家一个交代了,那你呢?”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虞棠反问江遇北。
她现在才发现,面前这个大男孩也有可爱的一面,白菱不小心被自己推到地上,虞棠以为江遇北会责骂嘲讽自己,但没想到,他只是不咸不淡的吐槽了一句。
虞棠试着不再跟江遇北剑拔弩张,没了婚约的捆绑之后,俩人也许可以成为朋友。
做夫妻的条条框框有很多,但是做朋友就没有,只要看对眼了,志同道合,那就是朋友。
江遇北真的在认真思考。
可想来想去,脑海中出现的那几条方案,都不怎么样。对言净予的杀母之仇,对言良的杀妻之恨,岂是如此能化解的。言良身为一家之主,能理解虞棠的下意识,但言净予不会。
纵然,虞棠不是故意的,可那又如何?
一句对不起,一次下跪,甚至自裁,都无法换回已故之人的离去。
这道难题,江遇北看来,无解。
很多人都让虞棠悔悟,弥补,可是若让他说出来弥补的方式方法,却都沉默了。一条人命,需用另一条人命去抵。
都是说的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