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泉是12岁进的福利院,至于她12岁之前在做什么,她说自己记不清了。是谁送她进的福利院呢?她说是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叔叔和阿姨。
安梓静曾小心翼翼地问过她的亲生父母,她说她的父母都对她很好。
她的人生当然不是从12岁才开始的,但记忆却是从12岁才开始连贯的。
既然亲生父母对她很好,为什么还会送她去福利院呢?是因为他们去世了吗?
许清泉摇了摇头。
那是为什么呢?
许清泉哭着说不要再问了,她也不知道。
她之前也不是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是她的养父许炜帮她取的。许炜领养她的时候说:“这个女孩子太脏了,就取名清泉让她干净点吧。”
“什么叫干净点啊?”安梓静不满地反驳,“清泉哪里脏了?”
许清泉摇了摇头,大概因为自己不是养父养母所生吧,身体里留着别人的血,所以才会觉得自己脏。
听着许清泉被家暴的经历,安梓静有时也会想,自己会不会也是被领养的呢?
但是许清泉不让她这么想。
有时候两人会一起听见背后有同学议论安梓静,起初安梓静还会担心许清泉听了这些言论也会讨厌自己,可是她对安梓静说:“我相信你不会杀人的。”
安梓静放心地向她解释,自己没有哥哥,她们一定是认错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自己说没有哥哥的时候,她总会从许清泉眼里看出一丝怜悯。
她说,如果自己真的有哥哥,那么哥哥一定会在自己被家暴的时候奋不顾身地保护自己。
于是两个人一起假设如果自己有哥哥,许清泉说:“我想,如果我有哥哥的话,就算我杀人了,他也会帮我顶罪的。”
说到这里,两个人忽然都默不作声,安梓静显然被她吓到了。
“清泉。”安梓静说,“你不会杀人的。”
“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了,我一定会先把许炜杀了,再杀了你妈妈。”
安梓静听得有些毛骨悚然:“别啊,不能杀人,一定有解决的办法的。”
“是啊,那可是你的亲生母亲。”许清泉的声音变得虚无缥缈,“如果你不舍得她死的话,我只杀了我的养父就好啦。”
安梓静听着有些不知滋味,但不知该如何接嘴了。
“我开玩笑的。”许清泉忽然笑了,双手搭着安梓静的肩膀,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你放心吧,我不会杀人的。如果我被判死刑了,你会很孤单吧?”
安梓静轻轻点了点头。
“梓静。”忽然有一天许清泉满脸凝重地站在她身前,“如果你的哥哥杀人了,你会怎么做呢?”
安梓静倏然抬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总是觉得如果我有哥哥的话,他一定会奋不顾身地保护我,可是现在假设哥哥犯罪了呢,你会奋不顾身地保护他吗?”
安梓静又想起了自己有个杀人犯哥哥的奇怪传闻。
“如果我有哥哥的话……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帮他脱罪的。”安梓静抿了抿嘴唇,“我怎么会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哥哥进监狱呢?我会帮他请最好的律师。”
因为在安梓静的描绘里,她的哥哥是个温柔而有正义感的人。
“他一定很会做饭。”
她当时是这么想象的。
“最好是个警察。”
她低头又思索了一阵,索性一口气把所有的期待给说了出来。
“头脑很好,总是考年级第一,不抽烟,目标是解决命案,就算有人告诉他这个案子碰不得,他也会义无反顾地去破解这个案子。”
许清泉直愣愣看着她,忽而笑了起来:“你是言情小说看多了吧?”
安梓静闷闷地低下头,心中对这个哥哥的渴望又膨胀了几分。她转而又想,也对,如果哥哥真是这样,那在这个世界上一定很危险吧。
也是在那天,安梓静在网上看到了许炜的死讯。
“所、所长,我是不是讲得太乱了?”安梓静看见史内克僵硬的表情,自己先慌乱了起来,打断了对许清泉的回忆,“对不起啊,说着说着就说到自己的事了。”
“你不是言情小说看多了。”史内克忽然哑着嗓子没头没脑地丢出这句话来。
安梓静不明白史内克为什么心情忽然变差,但她总觉得他就快哭出来了。但是她不敢问,一个男人在公共场合流出眼泪一定是件很丢人的事吧?
史内克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又转移了话题:“张青山是许清泉的哥哥?”
“不会吧?如果真的是的话,许炜为什么不收养他呢?”
“亲生哥哥?”
安梓静忽地想到许清泉的亲生父母。
难道是因为养了两个养不起许清泉而把她送去了福利院?不对,张青山工地上的同事也说他无父无母,是个孤儿。
那么至少在许清泉的眼里,张青山就是她的哥哥吧。
许清泉的亲生父母对她很好,可是12岁的时候她仍进了福利院,她的父母并没有过世。
奇怪的三点搅得史内克头疼,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宁愿在这上面头疼。
“阿克!”热情洋溢的声音从警车里传了过来,“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史内克往旁边让了让,不动声色地躲过了傅真的熊抱。
为了避免尴尬,傅真把准备抱他的手转而移到了头顶,开始挠头发。
“前辈,这个人看起来很讨厌你啊!”另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从傅真身后传了过来。
史内克的视线从傅真的肩膀穿了过去,看见一个不认识的女警,似乎也是刚毕业的样子。
“哦,哦,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新来的警察,邱灵。”傅真朝女警招了招手,示意她站到自己身边来,“组织让我负责带她。”
“大队长亲自带新人,来头不小嘛。”
“主要是别人带她我不太放心……”傅真一步踏到史内克身边,压低了声音,“你看她说话横冲直撞的,不知道哪天得罪了人……”
“前辈你声音太大了,我全听到了!”
安梓静睁大了双眼,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还能这样和上司讲话的吗?
史内克从安梓静充满羡慕的双眼里读出了一丝丝危险。
不行,绝对不能让安梓静去学她。史内克的脑子里冒出了这个想法。
“你们真的是朋友吗?”邱灵又窜到了和傅真并排的位置,仔细打量着史内克,“这个律师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哎哎,不是,你肯定认错人了,我是说还是命案重……”
“要”字还没说出口,邱灵就发出一声惊呼:“这不是那个见钱眼开的律师吗?”
傅真试图阻止,邱灵继续说了下去:“就是前辈你跟我说的那个,只要给钱就什么案子都接的无良律师啊!”
史内克的脸顿时黑了下去。
“误会,都是误会,你别瞎说啊。”傅真一会转向史内克,一会转向邱灵,最后还是决定对着史内克摆手,“这个新来的,不懂事,什么都是张口就来,你别听她的。”
“还有呢?”史内克不去理会他,直直盯着邱灵,“他还说我什么?”
“我刚入职的时候前辈就叫我千万不要学你,心是铜臭味的。”
“太过分了。”安梓静在一旁小声地不甘示弱,“明明你的前辈才是一直打扰所长。”
邱灵这才注意到安梓静的存在,充满干劲地往前踏了一步:“前辈明明就是说是你的所长缠着他不放,特别喜欢命案,总是求着把疑难案件告诉他。”
“……明明是所长一直在帮傅警官破案吧?”
“你们律所的案子不都是前辈给的线索吗?”
“刚才傅警官明明还求着所长帮他解决这个案子,微信我还没删呢。”
安梓静掏出手机就要给邱灵看那条微信,傅真一下子扑了上去,拦住了手机屏幕,站到两位女士中央:“好了,这种争论没什么意思……对,没什么意思。”
史内克在安梓静身后冷冷看着他,忽而发出一声冷笑:“真有意思啊傅真。”
“哎呀,女性之间的战争嘛,总是为了男人打响的。”
“闭嘴吧!”安梓静和邱灵异口同声。
史内克一直暗暗告诉自己要冷静,在安陵北的冤情洗刷干净之前,不管傅真做了什么都要保持冷静。
四人走向周勇家的一路上,都是邱灵一个人在喋喋不休。
“前辈真是太过分了,居然认为女人眼里只有男人。”
“真是的,谁给前辈的勇气啊。”
“你的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我只是想指责一个见钱眼开的人而已。”
“怎么会有这么庸俗的人啊,为了钱什么都肯做,这已经不是庸俗了吧,是低俗!”
“请问……”在打开周勇家门的时候,安梓静鼓起了勇气弱弱开口,“你是话唠吗?”
傅真在一旁愁眉苦脸:“没错,就算没人搭话她也能一个人讲一天。”
“这么厉害!”
不要对这种事情感到羡慕!史内克在一旁看到安梓静眼里浮起的艳羡神色,再一次感到了绝望。
“我如果也这么能讲话就好了。”
“不是什么好事。”史内克冷着脸直言不讳。
“那样所长就不会这么讨厌我了吧?”
听见这句话,其余三个人一起停了脚步。
“哇,阿克你这么过人的吗?居然讨厌梓静!”
“你凭什么讨厌女性啊,就是因为话少吗?”
傅真和邱灵同时发出了声音。
面对这样两双目光,史内克转而看向安梓静:“我讨厌你?”
“要不然……为什么……你有时候对我这么冷淡呢?”
“没有的事。”
虽然史内克矢口否认,但安梓静还是无法释怀。因为他说完这句话后没有做过多解释就走入了周勇家,听起来倒是在敷衍自己一样。
“不要在意啦,阿克对谁都这么冷淡的。”倒是傅真在一旁安慰,“当然,除了对我,毕竟我和他从高中时代就认识了。”
安梓静奇怪地瞟了他一眼,想起了史内克和他说话时的态度,顿时得到了心理安慰。
“别在那里废话。”史内克冷淡的声音从周勇的卧室里传了出来,“为什么其他三个死者都是在街上砍死的,就这个人是死在自己卧室?”